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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第一六八章 流言

  「怎麼會是這樣呢?」我幾乎是癱軟在了大大的座椅上,呆呆的看著父王,「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就由他們心裡的神女,淪落成了讓人唾棄的叛徒。」

  父王只是苦笑,愛憐的看著我卻什麼也不答,一直守在王府的碧綠卻好似預料到了事情的結果,一面為我端上熱茶,一面說道,「這天下,最容易變更的就是信仰。一旦你與他們的利益不在一條船上,他們便會將自己親自樹立起來的信仰顛覆,然後那個信仰便會一文不值,甚至被人所唾棄。」

  我原本心裡就堵得慌,耳邊老回想起玉城子民哄我下臺時的山呼聲響,碧綠又不鹹不淡的說出這話,感覺她自己就像是可預卜先知的老神仙一樣,早就將我今日的落魄預料清楚,卻偏偏不和你說,非要讓你撞個頭破血流才算痛快。

  看著她雲淡風輕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廖君然今天淹沒在人群中的身影,同樣的戲謔與不恭,像是料定了會看我的笑話。瞬間我一直隱忍著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砰的一聲掀翻了旁邊的案幾,清脆的瓷器摔碎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對我的譏諷與嘲笑,我控制不住自己大喝道,「既然玉城也不容我,那我回皇朝好了!」

  強烈的委屈撲面而來,我蒙頭躺在床上,壓抑的不能自己。

  為什麼心心念念為他們著想的我,到了百姓的嘴裡便成為不堪的叛徒了呢?反而我那個只會逞意氣的哥哥,成了他們心中可以呼風喚雨地英雄。

  實在是想不明白,我輕輕覆上自己的肚子,努力告訴自己不要生氣。現在的自己是如此想念千里之遙地那個皇帝,想起他堅定的告訴我,去玉城有可能會遭受到種種風雨。而我卻想地那麼簡單,一直覺得他們是自己的家人。必然會相信我是與他們並行的最可靠盟友,卻沒料到,親情也抵不住時間的衝擊,再加之我現在敏感的身份,剛才地一切。仿佛又是自然之極。

  「昊煜……」我的手輕柔的在小腹上遊移,想起他若是知道我有了孩子之後的驚喜表情,嘴角不自主一扯,想要露出笑容,卻沒想到手背一濕,滾落下來的竟是大顆大顆的淚珠,巨大的挫敗感與空洞感貫徹了我的身心。腦海裡全是他寵溺的看著我地眼睛,我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聽他的就好了,現在留在玉城的我,除了一身尷尬。仿佛什麼也沒有,心心念念維繫著我生存地親情。好似也是不堪一擊。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也有一絲想我?我的唇角慢慢上揚。或許那年輕地太醫已告知了他我有孩子地真相,那他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搭配這件事情?我默默地看著窗外寂美的風景。心裡一酸,竟有了想回到皇朝的念頭。

  「咳咳,咳咳。」側殿父王疲憊的咳嗽聲傳入我的耳朵,我心不由的一緊,這次回玉城帶給我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幾年不見父王竟已蒼老成如此模樣,而一直在他手裡緊握著的權勢,似乎也已經落到了我那好大喜功張揚的二哥手裡,每次和父王商量玉城的事情,二哥似乎都是在有意無意的摻和一腳,而父王卻無能的再也不說二話來揮斥二哥的無理。或許真如雅所說,錦玉一戰,帶給玉城太多的變化,雖說玉城現在名義上還是卓達汗王來領導,但是實際上大權已旁落他人。

  依稀從簾子中看到父王蒼老的背影,我心裡一陣酸澀,暗暗下了決心,即便有著微小的希望,我也要再次爭取。畢竟,玉城數十年的富足是父王一手所創,我始終相信他是愛民如子的部落首領,不會任由著自己的子民走入血與火的狂潮。

  「父王。」我慢慢走到他身邊,心疼的看著他不再挺拔的身子,「您真的看清楚這次戰役了麼?一旦開戰,玉城是半點勝算可能也沒有啊。」

  「那能怎麼辦?」父王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低沉,他微微扯動嘴角,無奈的情緒慢慢流瀉,「束手就擒?」

  我將景唐帝事先囑咐我的話全盤說出,並再三保證一旦玉城受降,皇朝不會為難玉城子民,而且我們卓達家族依然會是玉城響噹噹的首領,但父王聽完我的話之後卻又是一聲低笑,「這些話你覺得說給百姓聽,會有人信麼?」

  我有些愣,但隨即認真的點頭,「父王出去說,肯定會有人相信。」

  父王歎了一口氣,無力的跌回在椅子裡,「皖雅,父王知道你是好心,父王也知道你是一心為玉城著想,可是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旦民心所向鬥爭到底,光憑父王賣命的吆喝會有好的效果麼?最後的結局只能是如你今天這般,在他們心中多了一個叛逃者罷了,你作為花神都能如此,我的汗王身份又能保我到何時?」

  「自從錦玉大戰之後,父王著實感恩於那只火槍隊伍的救命之恩。」父王擺了擺手,淡淡的微笑,「但那只隊伍來無影去無蹤,每次幫我們抵擋襲擊之後便會匆匆離去,害得數年來我竟沒見過他們的真實影子,就像這次許諾幫玉城抵擋皇朝,也是通過字條聯繫,我與他們並無半次相見。」

  「但是大戰之後,玉城城內便有了奇怪的傳言,說皇朝準備要收了玉城,起初我還不以為然,畢竟你在那裡為妃,而皇上對你的情誼我是看在心裡的。我總覺得時間一長,以皇朝與玉城的關係,再加之你在中間辛苦斡旋,父王總能讓玉城人民感受到生活的和美,這些流言到時就會不攻自破。但是沒料到的是,百姓卻不知道在什麼人的蠱惑下越來越堅信皇朝會對我們不軌,而那些人也時刻教唆玉城人要奮勇抵擋,他們映域已經暗地裡組織了強大的軍事力量,會全力幫助玉城抵抗侵略。時日一長,這些話便不脛而走,再加之你二哥在錦玉大戰時樹立了威信,便更加助長了這種觀念,現在的玉城人一致對敵,家家戶戶男男女女都是一派激昂啊。」

  有人惡意宣揚這樣的戰爭情緒?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父王,父王蒼老的面龐上書寫的分明是無奈,「一旦人心所向,就算父王想要爭取也是壓制不下來的。雖然父王也知道我們勝算的可能性極小,但是以現在的情勢看,玉城人民分明是不見棺材不死心,我若一味阻擋,反而會更加激起他們反抗的鬥志。你二哥現在已經成了他們心裡的神,就看上天給不給我們玉城臉面了。或許,」父王突然拉起我的手,像是要汲取一絲溫暖,「上天會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兒上,給玉城一點兒福分,你是花神,你的意見就是神的懿旨,你希望玉城安然無恙,玉城必會和寧的度過這一劫的。」

  第一六九章 人質(一)

  父王確實是老了,我怔怔的看著父王,他壯年時的雄心大志已經全都褪去,現在的他,已經沒了那樣英雄的銳氣與鋒芒,反而渾身充斥著老態龍鍾的無奈。「或許玉城命該此劫,勝也罷,敗也罷,都是命中的定數。」父王悠悠的歎過一口氣,「你二哥願意折騰就折騰吧,以現在的勢頭,百姓們就是死在皇朝的鐵蹄下也是甘願的。」

  我揚眉,「那可是數萬萬玉城子民的性命啊,父王你怎麼可能……」

  「我就不明白皖雅怎麼老說玉城必敗。」我話音未落,耳後就傳來諷刺的聲音,二哥譏嘲的笑意懸於眼角,「當真是做了人家的女人,胳膊肘就朝外拐了是嗎?」

  我瞪著他,真恨不得一巴掌甩到他臉上去,但考慮到目前情境,還是強制自己壓下怒火,平靜的說道,「二哥說的沒錯,皖雅在皇朝生活多年,自然再也瞭解不過皇朝的軍事實力,那樣雄厚的力量,如果真的用來對付玉城,必會是玉城的噩夢。」

  「切。」他輕嗤一聲,「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難道不知道,映域已經許諾全力助我玉城麼?上次錦玉大戰他們聲稱自己的軍力只用了九牛一毛,這次他們會全力相助,再加之皇朝是不遠千里的趕到玉城門口侵犯,軍糧供給必然會不足。我玉城與映域聯合,未必破不了他們的攻擊。」

  「你難道只想用玉城子民的性命滿足你自己的將領欲麼?」我終於忍不住低吼起來,「那個映域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如此信任他?」

  「我不信任他難道信任你?」二哥眼睛抹過一道陰鷙,惡狠狠的看著我,「自己地妹妹的身子給了那個男人。網到頭來竟連自己的部落都維護不住,好不容易回次娘家卻口口聲聲來勸降。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地,給了他你的身子。給了他你地心還不夠,還要成全他重整江山的野心嗎?」

  我呆呆的看著暴怒的二哥。他話雖然惡毒,但我卻只能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讓我相信映域,可是這世界上千錯萬錯,還是有著同病相憐這句話。映域是被皇朝吞併的,心裡必然有著萬般仇恨,與我玉城聯合,將這刻苦怨仇統統回擊于你那個權傾天下地男人,這又有什麼不對嗎?」二哥突然停頓,上前一步狠狠的抓住我的胳膊,「你睜眼看看,現在受侵犯的是誰?與其讓玉城人民淪落為祈求和平的喪家狗,還不如放手一搏。最起碼有著五分的勝算希望。」

  我皺了皺眉頭,努力從他的鉗制下掙脫出來。二哥依然執迷於他那份僥倖,我又能說些什麼呢?竟然認為自己的勝算有著五成。既然話不投機,我反正已經努力過。想來也算盡了玉城公主的職責。至於有沒有人聽我地,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這個廖君然。我心裡暗暗恨道,自己竟然還為了他與景唐帝產生了那麼多的誤會,果真是我單純地很,這個人的手段,簡直讓人驚駭。在廣袤地玉城,竟然採用流言傳播地策略來贏得了玉城的民心,並且還取得了玉城王族地信任。二哥這個傻子,還一心認為這個他未曾謀面的人是為了玉城。

  我張張嘴,想最後向二哥說明廖君然這個人的來歷。但是看著二哥氣盛的樣子,終究將自己的話憋了回去,以現在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是我說,他也未必會相信的。

  「那放我走吧。」我無力的走到門前,「反正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途,看著你們一切安好,也算是放了心了。」

  看二哥只是陰沉著看我不答,我高喊碧綠,「碧綠,收拾東西,咱們回去。」

  身旁突然籠上黑影,我猛地回頭,胳膊卻又被二哥狠狠的攥住,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像是要印入我的眼眸,「誰說沒有用途了?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親人也能有將我視作人質的一天,在我與成親王約定回營的第五日,二哥竟將我軟禁了起來,他輕笑著看我,說是幫我驗證一件事情,如果景唐帝對我有足夠的愛意,看到我被囚在玉城必然不會攻城,尤其是現在我一身兩命,應比映域的火槍還要強大幾分,作為人質的我,將會是玉城的最大勝算資本。

  這是一個卑鄙到極點的主意,令我更加傷心的是,王府上下竟無一人站在我這一邊。作為一個已經出嫁多年的女兒,我仿佛已經徹底被孤立在了這個家族之外。或許是他們不理解我那日在城牆的行為,在王府,我被端端正正的扣上了叛賊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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