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45)_嫵冰

四五

　　「走！」她一把扯過我的手，不由分說地朝亭子上的石階下拽，我忙不迭地跟上，不知道這個神經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麼。

　　「碧綠！」走到院子中央，她便開始毫無形象地大喊起來，「碧綠！」

　　很快屋子裡跑出一個宮女，看見主子扯著我的手，似乎是十分驚訝。

　　「碧綠！」她鬆開我的手，似乎是十分高興，甚至還帶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她迷路了，你把她送回殿去。」

　　「公主……」

　　「對了，忘了告訴你，她的寢殿就是瑾榕殿……」她突然旋了個身，笑嘻嘻地看著那宮女，「瑾榕殿呐，有意思吧？」

　　那宮女的臉色突變，愣愣地打量著我。真是對神經病主僕，我心裡暗暗琢磨，主子這樣，宮女更是莫名其妙。

　　「你趕緊把她送回去！」那瑾榕又是輕蔑地斜睨我一下，「估計這會子宮裡就已經翻了天了！」

　　「可是……」那宮女神色緊張地看著那神經病公主，「聖旨不是不讓隨便出宮的麼？」

　　「那是說的我！」她突然加重了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我偏讓他知道這公主就是溜到我這兒了。他不就是想報復我、困住我嗎？我偏要讓你把她送回殿去，看看他能怎麼個折騰咱們！」

　　「哦。」那碧綠彎下身子，先對我行了個宮禮，然後便輕聲說道，「容安公主，咱們走吧。」

　　主子神經兮兮，宮女更是莫名其妙，若不是聽見這個宮女與她那個瑾榕主子說了兩句話，我幾乎要認為她是個啞巴。一路上我拼命找話題與她聊天，可她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對我的刻意找茬也不搭話，只是在那兒低著頭悶悶地走，走的速度還特別快，我幾乎是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我也沒了辦法，只能跟在她屁股後面悻悻地走。不知道為什麼，我老覺得這個碧綠不喜歡我，這種冷漠，便是對我厭棄的最好證明。

　　可是我到底哪兒得罪她了？

　　走了很長時間，碧綠突然停住。我抬頭一愣，怎麼在翼心殿這兒停下來了？便急忙扯扯她的衣服，「哎，我住在瑾榕殿！」

　　碧綠瞥了我一眼，眼神讓我特別不舒服，「奴婢奉命將公主送到翼心殿。」

　　她還沒等我回話便快步走至宮門侍衛那兒。更加奇怪的是，那些侍衛看到這個碧綠馬上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很像大白天見了女鬼，而且是很嚇人的女鬼。

　　碧綠盈盈一笑，仿佛很滿意他們此時的訝異，「麻煩去通報一聲，碧綠將容安公主送回來了！」

　　不一會兒便看見景唐帝撲撲地走了出來。我原本就是氣沒消，看到景唐帝更是憤怒得要命，便把頭扭到一邊去。

　　只見景唐帝神色凝重地朝我們走來，我原以為他又要訓我，卻沒想到他理也沒理我，徑直走到碧綠面前，似乎十分緊張，「你怎麼來了？」

　　這倒讓我心跳慢了一拍。

　　「皇上萬安！」碧綠輕笑，「回萬歲的話，容安公主在宮中迷了路，是我家公主吩咐奴婢將她送回來的。」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原以為只有瑾榕和她這個宮女碧綠奇怪，但是現在看來又牽扯進了一個人。景唐帝此時的表現也顯得莫名其妙，臉上彌漫著一種大驚失色的猶疑與緊張。

　　再看看碧綠，臉上淡然從容。我從沒見過一個宮女能如此不卑不亢，最重要的是能把這個不可一世的君主輕而易舉地就惹成這般的患得患失。

　　「公主還說，皇上如果珍惜她就好好看著，不要讓她隨便亂跑。」說著還斜睨我一眼，「如果再次迷路出了岔子，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再被送回來。」

　　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個碧綠說的「她」正是我，剛要反詰回去。

　　「皇上保重龍體，奴婢回去了。」碧綠說完身子微微一躬，不等皇上的許可，便飄然轉過身子，快步走了回去。

　　好大譜兒的宮女啊！我嘖嘖道，雖然覺得奇怪，但看到景唐帝那一臉落寞與無奈自然也不敢太多問。瞅了瞅天，已經快要徹底黑了下來，便也歎了口氣，「皇上，皖雅回殿去了。」

　　剛要回轉身子，胳膊卻被一隻大手牢牢拽住。我詫異地看著景唐帝，他已經收起了剛才的落寞，臉上恢復了平日裡那股噎死人的表情，依我看，這還不如剛才的無奈惆悵好看——如果是那般表情，起碼證明這個人還是有血有肉的男人。

　　可是現在看看他的臉，似乎是被冰住了一樣，讓人瞧著全身惡寒寒的冷。

　　透著我穿著不太多的衣衫，我感覺到景唐帝的手冰一樣透著涼意，我皺了皺眉頭，「皇上，皖雅要回殿了！」

　　「跟朕走！」他似乎是在咬牙切齒，總之一副狠心的模樣。我想不依，可是沒等反抗，就被他連拉再拽地拖進了翼心殿。

　　「殷全兒，給皖雅公主賜坐。」將我拖進殿裡之後，他便放開我的手，自顧自地走到殿中央的軟榻上面坐下。看到殷全兒給我準備好了繡墩，便又發號施令道：「你先下去，沒有朕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殷全兒連連稱是，然後躬著身子奴性十足地退了出去，臨了，還好像看好戲似的沖我微笑。

　　我不由自主的忐忑不安，這種笑容……他覺得我和這個景唐帝獨處是好事麼？我如果有反抗的能力，打死也不願意和這麼個男人待在一起，特別是在他惹了我之後。

　　「你怎麼見到瑾榕的？」我正琢磨著殷全兒臨走時那個不明不白的笑容，景唐帝突然看向我。

　　「呃……」我歪歪頭，仔細想一想該怎麼回答，「在宮裡胡溜達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那個公主那兒。」

　　「她跟你說過什麼了麼？」景唐帝微微直起身子來，仿佛有一些擔憂與不鎮定。我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帝王，忽然感覺到陌生。

　　「沒有。」我利落地應道。聽到我的回答，景唐帝突然軟軟地坐回到榻子裡，仿佛是松了一口氣。看到他這個模樣，我好像忽然覺察到了什麼。

　　能讓景唐帝如此在意的人……那個瑾榕……他們倆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老情人？青梅竹馬的相好？無奈被拆散的苦命鴛鴦？或許是更有戲劇性的——殺父仇人或者是殺母仇人？

　　他們倆肯定是有關係的，而且是諱莫如深的關係，我暗暗推測道。看那碧綠對景唐帝說話時那種不卑不亢的態度，一個小宮女都能如此，瑾榕公主對於景唐帝的意義就更加顯而易見了……

　　心裡竟然酸痛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有些堵得難受。我強壓住自己內心的不適恍惚地在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雖然自己笑了之後又開始懊惱，這種流露在表面的微笑，肯定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今兒見到瑾榕的事兒不許說出去。」景唐帝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無奈。

　　「嗯。」要命，最看不慣平時張揚慣了的男人突然無力的樣子。

　　「她和你說的所有的話，你都要忘掉。」

　　「嗯。」

　　「她和你說話時的表情模樣，你也不要記在心裡。」

　　「哦。」

　　「還有……」

　　景唐帝突然像個老媽子似的嘟囔個沒完，已經囉唆了好幾句，我已經強忍住自己的厭煩不去搭理了，沒想到還有。

　　「還有去瑾榕殿的路你也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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