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1)_嫵冰

一

　　第一章天之嬌女奈成殤

　　「八公主！八公主！您慢一些！」

　　在那灣澄藍的湖畔旁邊，我驕傲地轉過身子，沖著後面大大小小的侍女們大笑。天邊的雲霞正好映襯著我因奔跑過速而緋紅的臉頰，一時間顯得燥熱無比，於是不由自主地彎下身子，想要用這冰涼的湖水來清醒一下我灼熱的肌膚。

　　「八公主！不可以！不可以！」還未來得及將這一捧湖水湊到臉龐，便被旁邊咋咋呼呼的丫頭們驚慌地拉住了胳膊，一時間水花四濺，灑了我一身。我氣惱地退後一步，臉色因為懊惱變得更加豔紅，任性地在原地跺了跺腳，斥責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賤婢實在不願意讓公主有任何閃失！」見我發火，大大小小的奴僕全都跪下身來，原本是頂好的心情，全被他們這一跪掃了興致！我氣急地指著湖水，「你們成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就用那水洗洗臉，也能洗出毛病來不成？！」

　　「公主息怒！」剛才拉住我胳膊的侍女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湖畔邊的微風將她的頭髮吹得芊芊晃動，更顯得她驚惶不已，「八公主身子嬌貴，汗王吩咐過要時刻護駕公主左右。若是公主因為用這兒的水潔面而使肌膚遭受丁點兒的損傷，我們這些奴婢可怎麼擔待得起？」

　　我幾乎是要苦笑了，「就洗臉，就碰一下這湖水,也能傷了我不成？」

　　跪在地上的侍女們卻恭恭敬敬地又給我叩了個頭，「八公主乃千金嬌軀，原本肌膚就吹彈可破，讓奴婢怎麼能放得下心來？還不知道這水有沒有毒，若……若……若真有閃失……」

　　我簡直是要無語問蒼天了，「可笑！有毒？我剛才還看見大雁在這兒喝水呢，也沒見它被毒死！」說完地轉過身子，對著跟在我身後的那一幫武夫和侍女們吆喝起來，「你們看見有哪個大鳥在天上飛著飛著摔下來了麼？若是誰看見了，只管說，本公主有賞！」

　　「公主……」那侍女悄悄地拽著我的裙擺，好像在央求我什麼。我冷哼一聲，依然不依不饒地大喊，「誰看見了？誰看見了？！」

　　「奴婢是為八公主好！」那侍女幾乎是要哭出來了，喉嚨裡僅剩下嗚咽之意，看到她當了真，我便慌張地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連忙蹲下身來，「別哭……又不是真的怪你……」

　　「奴婢是真的為了八公主好……」那侍女抽泣著說道，「汗王吩咐過的，公主怎麼著來的，就要怎麼著回去，若是缺了根頭髮，也要奴婢們殉葬的。」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父王那是嚇你們的，你們也當真？」

　　「八公主以為汗王是恐嚇奴婢，可奴婢們卻要時時謹慎，汗王對公主的疼愛，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汗王……汗王！」我突然站起身來，「你們還有完沒完了？好不容易來大姐這兒做幾天客，原想終於聽不到父王的訓斥能清靜幾天，誰想你們比他還要煩人！」

　　「起來！回去！」我賭氣地跺了一下腳，趁他們不注意猛然小跑幾步，將侍女武士們甩在身後，又惡作劇地越跑越快，故意讓他們追不到我，只聽見他們越來越縹緲的聲音回蕩在天空，「八公主……公主！」

　　「呵呵呵呵！」銀鈴般的歡笑回蕩在整個草原上，水天相接處，茫茫一片好像特別的不真實，只有那團跳動的黃色身影，卻顯得那般靈躍。

　　這就是我的生活。

　　我的名字叫做卓依皖雅，父王是夏族的統領者，也就是說，我是這夏族的公主。不過要以為我是這整個王朝的公主那就錯了，我父王只是部落藩主，而統禦天下的皇帝，是那個叫做李昊煜的男人。現在是景唐六年，而那景唐，便是李昊煜的年號。

　　其實我對李昊煜是不感興趣的，他是高是矮，是善良是醜惡都和我沒關係。我的天就是父王，我只知道我是我父王最寵愛的小女兒，是這部落裡最不可一世的皖雅公主。僅僅這個身份，已經足夠燦爛這兒的天空了。

　　父王是這部落裡唯一的王，從前這兒大大小小的部落有很多，別看大家都同屬於夏族，卻也分崩離析地劃分成了好多派別。父王最終憑藉卓越的膽識和謀略統一了夏族，結束了民族長達三十六年的混亂局面。雖說是統一，但畢竟下面各自為王的情形維持了太久，所以直到現在，仍然會有很多賊心不死的人不服從父王的領導，時常來個叛逆謀亂什麼的鬧劇。父王深知太頻繁的戰亂會耗費民力，會導致時局更加不穩固，於是只能假借景唐帝李昊煜的勢力，心甘情願地在景唐帝手下做個部落藩主，憑藉景唐帝的威望來控制整個民族。每年給李昊煜上貢數不清的貢物——美女，金銀，匹緞，只為依靠他的力量而維存夏部落的統一。

　　雖然是這樣，依然控制不了部落裡亂臣賊子的蠢蠢欲動。為了安撫這些人的，也為了密切整個部落的關係，父王不得已採取了部落和親的策略，我的大姐卓依玥雅，便是父王政治策略的第一顆棋子。大姐嫁給了小部落中實力較強的圖譚王的兒子。

　　我原以為大姐的婚姻是不幸的，就這樣被父王做買賣似的嫁了出去。可是卻沒有發現大姐臉上流露出任何的不滿情緒，反而看起來相當幸福。大姐出嫁時我還沒出生，在她之後我又有了三個姐姐四個哥哥，而我就是那最受寵愛的八公主了。

　　父王說我出生時，天空原本混沌無比，卻在一刹那間雲霞萬丈。陰鬱了半個月的天氣突然晴朗起來，接生的嬤嬤剛將我抱出時，發現了我左臂上有一個花瓣形的胎記，頓時驚惶不已，於是召集部落裡有聲望的巫師神婆們來占卜，他們竟然都說我是上天賜給夏族的聖物，是太陽神派來的花神娘娘轉世，會給我族帶來與眾不同的氣象！而我相貌更是出落得沒讓族人們失望——如今年方十二歲的我，至今仍沒有看到部落裡還有長得比我出色的姑娘。

　　於是憑藉這個傳說，我便成為部落裡最受尊崇的公主。而我的母親，卻因為生我而死去，原因是流血不止。

　　父王說我命硬，必能興旺夏族，於是對我異常小心與器重，不允許我有絲毫的閃失。我知道父王這「興旺」的寓意——怕不只是固守夏族，父王心心念念惦記的，是現今景唐帝所坐擁的這個富饒寬廣的國家，皇朝！而這一想法在現在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罷了。李昊煜政治手腕強硬，是不會給我們任何反抗餘力的。倒是父王整日耿耿於懷，「看李昊煜現在這樣安撫我們，總有一日，就算我們不反，他也會找藉口滅了我們的部落，把我們堂而皇之地變成他的臣子！那時的我們，可能就連吃飽飯的機會都沒有了。」

　　父王說我們夏族終究是景唐帝心裡的一根刺，因此總有些患得患失。我實在看不慣父王那個樣子，好像是預見到了自己的未來一樣，那樣決絕與諷刺，於是便央求著父王放我出去。這才順理成章地到了大姐這兒。雖然大姐看我看得也異常緊，但總算是換了個環境，我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喘口氣了。

　　「啊！」我飛快地鑽進大姐的帳子，把正在做繡工的她嚇了一跳，「皖雅！」

　　大姐無奈地看著我，挫敗的眼神從頭到腳把我看了個透，我不禁跑到鏡子面前，打量了一下自己，原本以為自己沒什麼的，只是不管不顧地跑了回來，卻沒想到這一瞧，竟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原本紮好的髮辮毫無章法地散著，一小縷頭髮窩在領口，另一小縷頭髮卻勾在了戴著的耳墜上，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滑稽。因為奔跑的緣故，滿臉通紅。

　　「咳咳！」身後的大姐咳了兩聲，我忙收起心轉身，一副認罪服法的模樣。

　　「皖雅，說，又去哪兒了？」大姐一端起架子來，還真有父王那麼個派頭，聲音不怒自威，聽得人心底裡發冷。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想還是不說話好了。以我對大姐的瞭解，現在是說也錯不說也錯，還不如不說話，讓她訓斥一頓乾淨。

　　「瞧瞧父王把你慣成什麼樣子了？！」大姐放下手中的繡工，突然站起身來。我依然低頭不動，死死地閉著眼睛，只等著狂風暴雨將我襲擊個昏頭昏腦。

　　使勁閉上眼睛，卻沒等到下一句訓話。我納悶地抬起頭，卻看見大姐苦笑著編起了我亂七八糟的辮子，「好了，別悶著了，要是憋壞了你，父王還不得殺了我？」

　　我樂呵呵地抬起頭，亮晶晶的眸子裡正好折射出大姐寵溺的光芒，「你啊，到底拿你怎麼辦才好？」說完，她又心疼地扯過我的手，「瞧瞧這手，不是不讓你騎馬麼？讓那些奴才們帶著你就成，你又不聽了吧？」

　　我無所謂地撤回手，大大咧咧地搓了搓，「讓那些奴才們領著有什麼意思！還是自個兒騎馬，最好是速度快快的，聽著哨子般的風聲，那才叫一個爽快呢！」

　　「你啊！」大姐又拽回我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好在沒受什麼傷，沒練出個繭子來什麼的……告訴姐姐，這手火辣辣的疼麼？別現在不出繭子，再過陣子真磨出繭來了！」

　　這下是輪到我無可奈何了，只能怔怔地看著老姐摩梭著我的手，「姐，我哪兒有那麼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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