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20)_傾城之戀

二〇

　　繞過雕刻著花紋的石牆就是大門。這門她至今未踏出一步，如今踏了出去，也宣示著，她會放開自己沉痛已久的心，好好地享受生命中她該有的快樂。

　　陽光灑滿全身，太熱烈了，太耀眼了。她幾乎要忘了，它是這般熱情，不會對誰冷、對誰熱，不會捨棄任何一個人。她眯起眼看著陽光，那微笑的蔚家兄妹早就等著她了。

　　告別吧！告別她的仇恨、告別她的沉重。每走一步，都覺得那麼輕鬆。她要有她的生活，她要有她的新開始。

　　蔚蘭兒拉著她的手，「太好了，嫵音，千荷宴上有很多好玩、好看的東西，保准你看了，會忘了你的不開心，把你那負心人也忘了。」她又像是覺得不好意思一樣，吐吐舌頭，「對不起，嫵音。」

　　「你啊，」蔚淩玉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總是這樣。」傷了人都不知道。

　　她並不喜歡和人這般親近，何況是蔚蘭兒對她妄加評論。她和她之間，姑且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借擦汗之際，嫵音將手抽了出來，笑了笑，「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如果他們知道她是公主，還會如此親近嗎？就算她是別有用心吧，私底下她不想看到他們鄙夷的眼神。他們救過她和裴將軍，對他們，她是應該感激的。能不改變，就不改變吧。即使哪天紙包不住火了，那麼也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吧。

　　這千荷宴，還真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原來還算是上得了檯面的衣服，相比之下倒和一般的大戶人家的侍女差不多了。

　　而這裡也不是人人可以進來的，她不知道蔚家是什麼身份，蔚淩玉是很恭敬地被人請進來的，看來不是一般的書香人家。

　　她小步地跟著，極目可看的荷花真的是迷醉遊人。

　　公子哥兒、千金小姐無不盛裝出席，像是在競美一般，賞荷倒是其次了。

　　她第一次看到天朝的集會，這些富貴人家的奢靡、浮誇都別有目的。和蒼國不同的是，他們都是帶著很多的侍女和下人，以顯示自己的身份和權勢。

　　蔚淩玉來賞荷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急匆匆去寫詩處報了個名。吟詩作畫，贊荷是雅事。一般有錢有勢的人家，是不會在乎這虛名的，有更多的東西比這些更重要。

　　可是蔚淩玉很認真，他細細地觀察著荷的樣子，聞著荷的香氣，想要瞭解得更清楚、更多，想解讀出荷花最深層次的美。

　　「哥哥是不是想考第一啊？」蔚蘭兒對荷沒啥好奇的，倒是對京城裡那些高貴女人的裝扮有些微詞。

　　「嫵音，你看那個人，聽說是嫩玉郡主，真的好漂亮哦！比別的女人好看多了，只是那衣服穿得不好，失了顏色。」

　　嫵音輕淡一笑，抬眼看去，是一個很美的少女，黛眉如月，杏眸生妍，俏鼻朱唇，貝齒香舌，青絲柔順，細腰纖韌，身形如玉柳卓然，風姿如高嶺幽蘭，不似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般嬌氣，帶著一些尊貴之氣息。她是郡主，是皇親國戚，怪不得氣質可以培養得那麼好，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尊貴和優雅。

　　「嫵音，那邊好像有東西吃，不如我們過去看看。」蔚蘭兒總是靜不下來，左看右看，興奮不已。

　　嫵音搖搖頭，「我肚子不餓，你去吧！我在這裡隨便看看荷花。」

　　如畫一般，越走到深處越是美啊。長長的竹橋就在荷花的深處延伸著，誘惑著她向更深處走去。她輕快地上了竹橋，想融入花深處。她其實好喜歡畫畫的，認真看看，回去可以繪下來繡在布上，閒暇之時可以欣賞一下。

　　六月荷花別樣紅，紅得像霞一樣粉潤，白得又如一團玉，圓圓大大的蓮葉像是玉盤，青青翠翠，亭亭玉立，特別茂盛。當風揚起的時候，總會讓人迷醉在這一片荷香中，不能自拔。

　　此刻她已忘了身在何處，忘了所有的煩惱和沉重。她伸展開了雙臂，讓風從頭到腳將她吹淨。每踏一步，就如踏入了仙境一般。

　　清香的風中，夾雜著一種別樣的味道。她張開了眼，有些防備。沒多遠的蓮葉深處，一個男子站在那裡，似是無意中看見了她，雙眼帶笑地看著她，略略地點點頭。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儒衫，襟口和腰帶上鑲著金絲，華貴卻脫俗，再加上頎長的身形、優雅的動作、俊美清逸的容貌、溫和沉靜的氣質，更顯得他斯文俊雅。只聽他輕淡而有禮地說：「小姐，好雅興。」

　　嫵音將吹散的發攏好，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轉身往一邊的竹橋而去。她輕盈而又優雅地消失在花間。

　　皇甫玉華被這自然的美景看呆了，她和花多契合啊！潔淨如雪，不就是那白荷的化身嗎？

　　「嫵音，嫵音。」有個清朗的男聲叫著，然後是蔚淩玉匆匆地跑來，雙眼尋找著，甚是焦急地叫，「嫵音，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嫵音應著，潔白的手舉起來，那滑落的衣袖裡露出蓮藕一般的玉臂，白嫩而又纖細。怪不得看不見她，原來她坐在竹橋上了。這是竹橋的最深處，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蓮荷。

　　她坐在那裡，看得好認真、好癡迷，讓人不忍心打擾。蔚淩玉的心怦怦跳著，心裡感歎著，輕輕地靠近。她正低頭看著水中的魚兒恬靜地游著。

　　好美啊！她比花還要美，靈秀而又清麗。他艱澀地開口，小心地詢問道：「嫵音，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噓——」她回頭，手指立在唇邊。低頭看著一對魚兒正在蓮葉下嬉戲著，好寧靜啊！這裡真是一個好地方。

　　他就陪著她，她看魚，他看她，無聲勝有聲。

　　直到魚走了，她才歎口氣，看到蔚淩玉還呆呆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蔚公子，你不是準備參加詩賽嗎？如何了？」

　　蔚淩玉垂下眼瞼，不敢再看她，有抹赤熱湧了上來，結巴著說：「我，我差不多了吧，可一緊張……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那就是沒有準備好了。她輕笑，「你飽學詩書，不必緊張。」

　　「我總是想不出如何形容荷花的神。」他有些苦惱。

　　嫵音努力地想著，「荷花的美，不在於筆墨，在於它的清然和淡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對啊，我一直在想，可就是想不出。」他高興地笑著，「經你一提醒，我又想出很多了，讓我茅塞頓開啊。」

　　她的話，讓那一邊的皇甫玉華也有些震撼，怎麼會有如此靈秀的女子？想必也是一個才女，好一個清水出芙蓉！

　　風又吹起了，沙沙作響，花在點頭，葉在微笑，風在送香，多美啊。幾乎卸下了所有的恨和壓力。風同時也帶來了不遠處的喧嘩。

　　他喜歡嫵音這種淡然而又自在的性格，淡淡的，讓人迷醉。

　　突然意識到自己已是有夫之婦，孤男寡女在這裡恐不太好。嫵音站起來，拂拂衣服，深深地吸一口荷香之氣。

　　「去吧，詩賽差不多要開始了。」他眼中的那抹癡迷，她看得多了。她知道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千萬不要讓他陷得太深了，只此一次，她不會再跟他出來了。

　　看著有些距離的身影，皇甫玉華笑了。

　　才一回頭，一張笑臉就在背後，甜甜地叫：「五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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