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萬萬歲(41)_玄色

四一

　　秦思思笑眯眯地看著李清岩朝她投來求救的目光，權當沒看懂。畢竟那對姐妹花，比蘇陌更加難以對付。

　　她伸手挑開身後的車簾，透過縫隙朝外面看去。霧濛濛的一片中，隱約可以見到湖光山色的輪廓，呼吸著帶有春天氣息的清新空氣，秦思思覺得這座城市真是美麗。

　　談滄羽見她饒有興趣，便輕聲地在她耳邊介紹起沿路的風景。

　　杭州各種交易甚盛，萬物所聚，應有盡有。這裡還設立了最高學府──太學，還有武學、醫學、算學、史學等各科學校。臨街書鋪林立，刻印的書籍都十分精良。

　　「這裡不是什麼皇家學院嗎？」秦思思不禁好奇地問道。

　　「嗯，由於皇家學院只在北方開放，蘇家老太爺告老還鄉，回到杭州之後，便支持了萬松書院，使蕭條的書院成為江南首屈一指的書院。現在當朝的官員，大都出自萬松書院。」談滄羽徐徐解釋道。他看著秦思思沉默了下來，知道聰慧的她肯定能把握到重點。

　　沒錯，朝中文臣的派別之爭，往往就在出身之爭。很簡單地分為皇家學院派和萬松書院派。而皇帝往往都能很好地維持他們之間微妙的權力平衡。不過，蘇家老太爺不只在萬松書院具有很大影響力，在他告老還鄉之前，他還是皇家學院的名譽院長，所以他才是足以影響朝廷的重量級人物。

　　世家的權力，就像滾雪球一樣，已經擴張到了一種不可控制的地步，但是各大世家所控制的範圍卻不同。掌握關中要道、長安咽喉的函谷關和長安兵權的，是夏侯家；駐守太原防止突厥入侵的，是李家；在東都洛陽隱隱有稱王之勢的，是獨孤家；偏安富饒蜀地的，是宋家；在長安享有王侯待遇的，是南宮家；涉及大小商行、暗中掌控全國商業命脈的，是沈家。而以上這些世家，談滄羽認為都不足以成為威脅。但是蘇家就不一樣了，蘇家可以影響天下的文人。

　　有那麼一句話，談滄羽覺得說得很對，他之前也和秦思思說過的。內亂之罪，與其歸之于武人，不如歸之于文人。文人不得志，往往群集於他處，造出種種是非，盡他們挑撥離間之能事，久而久之，他們的主人就打起仗來了。甚至有人分析，當年皇帝娶了蘇家的大小姐當皇后，實際上就是為了安撫蘇家人的心。

　　這位年過七旬的老太爺近些年漸漸隱退，在朝堂上也聽不到他的名字了，但是所有人的尊敬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偶或能聽到某些借著蘇老太爺的名義而發表的看法，都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蘇老太爺的影響力，只是他一個人的，並不是整個家族的。他不能像獨孤家那樣，把精神當成武力的權勢傳給他的後人，更不能像沈家那樣，把思想像巨額的財富一代代地流傳下去。所以天下聞名的蘇家，培養出蘇陌這樣驕縱的子弟，也就不足為奇了。

　　在許久以前，談滄羽分析各大世家的勢力時，曾斷定蘇家是最危險的，但又是最脆弱的。只要蘇老太爺仙逝，便可以使這個名噪一時的家族，變得默默無聞。而現在，談滄羽卻祈禱這位老太爺能活得時間更長些，因為他的一句話，便可以讓當前的形勢從最低谷扭轉到權力山峰的最頂端。

　　正在低頭沉思著，他突然發現身邊的秦思思依偎過來，把嘴湊到他耳邊，竊竊私語道：「在生氣嗎？我也是幫潤兒嘛！」

　　酥酥軟軟的聲音，讓談滄羽像過電了一般，想要把手臂從她懷裡抽開。但是他發現她攥著的力氣更大，只好無奈地笑笑道：「我沒事，只是要小心行事啊！」

　　秦思思輕輕地「哼」了一聲，「我做錯了嗎？說不定太爺爺會高興有人替他管教不成材的子弟。」她說話的時候，特意把聲音提高到蘇陌能聽見的音量。果然在聽到「太爺爺」這幾個字的時候，蘇陌的身體顫抖了兩下，白玉般的臉上閃過一絲畏懼的神色。

　　秦思思滿意地眯起雙眼。果然沒猜錯，就算是驕縱如賈寶玉那般的紈絝子弟，還怕他爹賈政呢！在蘇家，當然是蘇老太爺最大了。

　　秦思思笑得非常燦爛。談滄羽看著她那得意的笑容，忽然間迷茫了。雅公主溫柔含蓄，對於其他人的挑釁，全部都是謙和的忍讓。而秦思思卻不是這樣，從獨孤夜月的諷刺，到現在蘇陌的故意為難，她都用自己的方法很好地一一還擊，從不肯吃一點虧，也從不肯低下她驕傲的頭。

　　好像，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公主……

　　秦思思環著談滄羽的手臂，心跳得厲害。在她眼裡，蘇陌算什麼？她現在擔心的，只是談滄羽會不會抽開他的手。她雖然故作大方，但是心裡實在是難受得緊，她喜歡他，更想碰觸他，而不是聽著他一本正經地講什麼天下局勢。她很討厭動腦筋，更討厭和人鉤心鬥角，但是這些對他有幫助，所以她總是想了又想，思考了又思考。她並不覺得這些都是負擔，只要他偶爾向她展現笑容，就足夠她竊喜許久了。她的願望，是想把他臉上的憂傷和肩上的重擔全部卸下來，她希望自己可以親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她很高興，自己有能力幫他。

　　秦思思偷偷地把自己的手向下摸索著，不著痕跡地握住了談滄羽的手掌。談滄羽感覺到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悄悄地滑入了他的掌心，讓他不禁一顫。他轉過頭，這個角度，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卻能看到她紅透的耳根。

　　自從在船上，她向他表白之後，他一直都避著她。雖然幾次都想和她好好談談，都被她硬用其他話題給岔開了。他不能再給她造成錯覺了，這對她不公平。

　　談滄羽正想堅決地把手抽開，沒想到坐在對面的李清岩突然開口道：「蕭潤，和我換一下吧，我覺得有點氣悶。這邊坐四個人也太擠了，你們四個小孩子坐正好。」說完不由分說便站起身，把蕭潤拽到蘇家姐妹花的中間，而自己卻不識趣地硬要坐在秦思思和談滄羽中間。

　　談滄羽求之不得，借著這個機會，便把手從秦思思懷裡抽了出來。

　　「你幹什麼啊……」秦思思被李清岩擠到旁邊坐著，不滿地嘟囔道。

　　「嘿嘿，小鬼剛才坐得都濕漉漉的了，我當然不願意坐嘛！」李清岩笑得非常燦爛，連一口整齊的白牙都露了出來，但是秦思思卻很想把他的牙都打下來。

　　李清岩借著看街景的機會，撩起了車簾，把談滄羽那邊擋了起來，轉頭悄聲對秦思思說道：「公主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倒追是不行的！」

　　秦思思沒想到他會突然間冒出來這一句，一下子漲紅了臉，「你……你……」

　　「要矜持啊。快到蘇家了，等有空我和你說說吧。這追求別人，可是門很深奧的學問呢！」李清岩雖然醉心武學，從不沾花惹草，但是經常聽妹妹談論太原各大名媛的八卦，所以自有一番獨到的見解。

　　「好……」秦思思愣愣地答應著，做夢也沒想到，這人還會是個情聖。

　　馬車駛過一座橋，沿著一條山路，蜿蜒而上。蘇家的本家就建在西湖西北角的孤山之上。

　　孤山四面環水，因位於西湖的裡湖與外湖之間，故名「孤山」，又因多梅花，亦名「梅嶼」。孤山東接白堤，西連西泠橋，形如牛臥水中，浮在碧波縈繞的西子湖中。

　　馬車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秦思思下了車，才發現這個孤山其實並不高，只有三十多米。但是卻是西湖裡最大的一座島嶼，低頭便可以看到山下碧波蕩漾的西湖美景，而抬頭便可見山間的繁茂花木，和錯落別致的亭臺樓閣。真是人間仙境啊。

　　蘇陌一下馬車，就冷著臉沖進了蘇家大門，然後院子裡便開始人聲鼎沸起來，一個個連聲的「小祖宗！小祖宗」，一陣雞飛狗跳。

　　「呵呵，一定又是嬤嬤們在大驚小怪。」蘇伊樓走到秦思思身邊，見怪不怪地聳聳肩。

　　「小陌陌渾身濕透了回來，肯定會被追問的，然後娘肯定會開始追究到底是誰的錯。」蘇伊閣吐了吐舌頭，嬌俏可愛地說道。

　　「姐，怎麼辦？」蕭潤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蘇陌肯定會惡人先告狀啊！

　　「還能怎麼辦？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耶！」秦思思笑眯眯地說道，然後推著他往蘇家的大門裡走，「快去，你也要洗洗澡換身衣服，他們家蘇陌身體金貴，難道我們的太子爺就不金貴了？」

　　蕭潤聞言喜上眉梢，他高興的並不是秦思思在誇他，而是欣喜她在關心他。

　　「忍冬，出來看著你家太子爺，若蘇家有人敢對他怠慢一分，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秦思思對著空氣隨意呼喝道，還沒等她的話說完，一道黑影便瞬間出現，單膝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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