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萬萬歲(29)_玄色

二九

　　正在這時，夏侯春穆突然向前邁了一步，沙啞著聲音低聲呼道：「是她！」

　　秦思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正優雅地從另一邊的回廊走來。

　　她的身形纖美修長，盈盈巧步，像是搖曳在風中的一朵蘭花，風姿優雅，毫無可以挑剔的地方。尤其讓人感到驚奇的是，她雖然是一身樸素的鵝黃色衣衫，沒有任何裝飾，頭上也只是插著一支玉釵，但卻有一種其他人即使身著華服也無法比擬的感覺。雖然他們離得甚遠，看不到她的容顏，但是也足夠他們展開想像，此女子必然有著花容月貌，是難得一見的絕代佳人。

　　秦思思抿著唇，悶笑地看著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夏侯春穆，故作深沉地淡淡吟道：「情劫，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

　　夏侯春穆僵直的身軀顫抖了一下。但是秦思思並不放過他，繼續吟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夏侯春穆的身子開始劇烈地顫抖，就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緊緊地盯著那個黃衣女子，連一秒都不肯放鬆。

　　秦思思心裡爽翻了，當初被夏侯春穆念叨的時候，她就在想，什麼時候，她一定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偈語全部原封不動地奉還給他。但是看到他如此受打擊的模樣，她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輕聲吟道：「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夏侯春穆像是被雷當頭劈了一下，一震之後，終於停止了顫抖。

　　受到震撼的不僅僅是夏侯春穆，站在旁邊的談滄羽聽到秦思思剛剛吟出的詩，也不禁看著她一陣怔忡。

　　此時夕陽已經在天邊隱去了最後一縷光線，池塘的樹林間、九曲橋上和回廊兩旁適時地點起了各種花燈，連水面上都漂浮著荷花燈，整個鸚台水榭一片燈火通明，亮麗非常。燈火在夜風中輕輕擺動，水面上倒映的光影也隨之蕩漾，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仿佛自己身處仙境。

　　談滄羽默默地看著在燈火的照映下，秦思思那張輪廓分明的俏臉。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談滄羽像是悟到了什麼，又似乎是變得更糊塗了，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秦思思，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秦思思摸了摸臉，第一感覺就是自己的妝花了。她這些天來，已經習慣了談滄羽對著她發呆。但此時此刻他的眼神不一樣了，並不是在她的臉上尋找著另一個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注視著她。那熾熱的目光，看得她臉頰都不禁開始發燙了。

　　談滄羽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麼，卻覺得自己都不知道想說什麼。

　　「咦？你們在這裡啊？讓我一頓好找。哈哈！詩會快開始了，我們入席吧！」這時一身白衣白髮的葉野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不由分說地領著幾個人坐到中間的那張圓桌。

　　賓客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入座，他們這桌是中間的一桌，坐著的都是身份卓然的人物。一共有九個位置，坐了八個人。從左到右分別是葉野、蕭潤、秦思思、談滄羽和夏侯春穆，夏侯春穆的身旁坐了一個身著紫衣的俊雅公子，一看就知是內斂少言類型的人物。而在紫衣帥哥旁邊，坐著的就是剛剛來和他們套近乎的李清岩。而在他身旁，坐著的就是那個夏侯春穆一直不能忘懷的黃衣女子。而這位黃衣女子，近看之下，果然是個超級大美女，而且是溫婉可人的那種類型。

　　秦思思心想今天這詩會，壓根就沒請老一輩的，擺明瞭是年輕人聚一聚的那種沙龍。而坐在她這一桌上的，自然都是很有身份的子弟。那個李清岩不用說了，肯定是太原李家的公子，而那個沉默的紫衣帥哥，八成就是蜀地宋家的公子。就是不知道那個黃衣女子是什麼身份呢？

　　就在秦思思琢磨的時候，她旁邊的蕭潤正在和葉野講剛剛她吟的那句詩，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整桌的人全部聽到。然後，這句詩瞬間就在整個水榭內流傳開來，之後讚美聲從四面八方傳湧而來。

　　秦思思羞愧得連臉都不敢抬，真想把自己埋到桌子底下去。她真是嘴欠，怎麼就一時收不住，雖然這句詩和夏侯春穆的那件事還真的很應景……

　　「唉，秦小姐，若是你這詩讓我說出來就好了，今晚肯定能抱得美人歸，哈哈！」葉野毫不掩飾，怎麼想就怎麼說出口了。

　　秦思思更加無語，確實，這詩的殺傷力肯定很強，縱橫千百年啊！都是夏侯小和尚的錯！

　　秦思思忍不住向旁邊瞪了一眼，卻見夏侯春穆像是失了魂一樣坐立不安。她一看，就知道他在煩惱什麼了。因為坐在他們對面的李清岩和那個黃衣女子，正貌似親密地低聲交談著。

　　秦思思輕笑一下，搖頭暗歎夏侯春穆關心則亂。

　　「在笑什麼？不滿那個李清岩和別人交頭接耳嗎？」耳邊傳來談滄羽古怪的聲音，讓秦思思不由得一愣。

　　「不會啊！那女子擺明瞭不是他的姐姐就是妹妹，他既然是求親而來，肯定不會帶自己的娘子或者情人吧？」秦思思輕聲解釋著，聲音適當地傳到了夏侯春穆耳朵裡，成功地讓他蹙起的眉頭平復了下去。

　　談滄羽輕哼了一聲，重新坐直身體。

　　咦？這男人吃錯藥了嗎？秦思思在桌子下面拽了拽他的衣袖，讓他重新低下頭，「喂，你上次沒說明白，如果不支持葉野，那我們支持誰啊？」這時賓客們都在隨意地聊天，所以她只要控制聲音，就不會被葉野聽到。

　　談滄羽聞言一愣，他那天和她說的那一句，只不過是想讓她知道他的態度，不幫自是不幫，但也絕不相信她有實力可以幫其他人。不過想想剛剛她隨口就吟出的那句詩，心底卻不得不承認她也許有這個能力。

　　秦思思看他許久都不回答，努著嘴輕聲問道：「不會剛剛真被我猜中了吧？如果你把獨孤大小姐娶到手，那豈不是可以輕鬆地讓蕭潤恢復太子之位嗎？而且你上面有四個哥哥，入贅對於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越想她就越覺得他的態度可疑，想著他因為雅公主的心願而要娶那個獨孤大小姐，她的心就一陣陣抽痛。

　　這個男人，究竟為雅公主做多少才是他的底線呢？

　　談滄羽聽到她的話，許久都未回過神。讓他震驚的並不是她懷疑這些，而是震驚他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他以為他會為了雅公主的心願而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如此簡單的方法，他卻想都沒有想過。

　　到底是為什麼？

　　談滄羽還未來得及和秦思思解釋，就見幾盞水晶燈從九曲橋上緩緩而來，走得近了，才發現當中的那位就是今天晚上詩會的主角獨孤夜月大小姐。

　　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湖藍色的紗裙柔和輕逸，就連表情都恬靜了許多，若不是她額間的那彎金黃色的彎月額飾，秦思思幾乎都要以為獨孤夜月還有個雙胞胎妹妹了。不過在獨孤夜月踏上鸚台水榭的時候，她朝秦思思這個方向瞪了一眼，才讓後者確認她確實是獨孤夜月本人無疑。

　　獨孤夜月走到他們這桌空著的一張椅子旁邊，並未坐下，而是舉起了酒杯。她身旁的葉野完全被她的美貌所迷醉，揮退一旁的侍女，親自拿起酒壺為她斟滿。

　　獨孤夜月雖然惱怒，但是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面，她也不能發作，只得裝作沒看見。「今日夜月有幸，請得眾多朋友來家裡做客。雖然名為詩會，實際上，是夜月這裡有一個上聯，久不成對，希望能借此機會，尋得一對妙聯。」

　　在座的賓客均知重頭戲來了，什麼對對聯，分明就是選婿嘛！獨孤大小姐看中誰，不就選誰囉。不過這也算是比較公平，畢竟對對聯能有高低上下之分，獨孤夜月也不能特別偏袒。

　　整個鸚台水榭都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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