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是相國千金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一將功成萬骨枯,塵土下白骨遍野埋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許是年輕夫郎的妻主,也許是呀呀幼女的娘親,也許是白髮老人唯一的依靠。

  最後成全的,不過是那坐在最高處的帝王罷了,百姓得到了什麼?

  司馬遷撰寫《史記》,他感慨朝代興亡的時候不知他是怎樣的心情,他寫到最後恐怕也是悲愴難語。

  所謂歷史,不過是百姓千百年來的一部苦難掙扎史,每一個朝代的興亡都浸著百姓的辛酸血淚。

  喧鬧的,繁華的,興盛的,暴虐的,悲慘的,一朝又一朝的風流和悲恨如煙雲散去,留給後人評說.可尋常人家的悲酸眼淚,卻隱沒入青史,輕輕一筆帶過。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那我呢?我讓西燕女皇帝對子車薇生疑心,又教唆興業王密謀叛亂,同時暗地裡給子車薇通風報信,叫她也做好戰爭的準備,好叫西燕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讓他們國無寧日,讓他們短時間內都無法結束戰爭,讓她們把西燕打得滿目倉夷。

  我做對了嗎?犧牲整個西燕來成全東聖,我做的對嗎?

  西燕的百姓無辜成為犧牲品,而我,是直接的罪魁禍首。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西燕會徹底吞掉東聖,那麼西燕統一了天下,是不是會……好些?

  可是,西燕如果統一這片大陸,我所掛牽的很多人將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同樣要付出一樣的十幾年戰亂,東聖將就此灰飛湮滅,我,不能接受。

  青月的百姓能接受的了被異國統治嗎?也許統一天下有統一天下的好處,如果必須要有犧牲,我寧可犧牲我的敵人,就算要統一,我寧可由我來統一,如果我不能,也決不會眼睜睜看著東聖從此埋入歷史的塵土中。

  今日在大太陽底下,我繞著院子跑了十四圈的時候,終於一腳踏住一隻雞,揚眉吐氣地拿袖子扇風,熱壞人了!院外有本地鄉親經過,是幾個上年紀的女人,一邊走一邊高聲嚷嚷著談論,很是興奮地樣子。

  我隱約聽見幾個字,她們說的是,水家那罪惡滔天的老二終於死了,真是大快人心,要打二兩酒回家慶賀……

  我愣住,水清華,已經,死了麼……

  天下,終於大亂了嗎?都說大亂之後,才有大治。如果說是因為天下大亂才能殺了水清華這個禍害,只怕青月國百姓要對於這天下大亂造成的這一項結果額手稱幸。

  素問查的消息說,水相國和鳳後發動兵變,擁戴十二皇女在京城登基。而三皇女和八皇女各自帶著親信退出京城,在各自勢力範圍內擁兵自重,為了爭奪各城的兵馬和控制權,混戰不休。

  而水清華本已經惹得天怒人冤,年前有些城池饑民到郡府前搶糧,水清華奉命治安,竟帶兵殺光了搶糧的饑民,連屠幾城,事後只報說是鎮壓暴亂刁民,天下百姓恨之入骨,只願挖其心嚼其骨。

  年後青月國陷入混戰,各地兵荒馬亂,水清華帶著兵馬動不動就搶劫百姓的財物口糧,更是糟蹋了無數良家男子,橫行霸道,民間怨聲載道,已經是積重難返。這次她在鄴城強征糧草,在這饑荒之年,百姓被逼得沒有活路,怒而聚眾拒之,水清華照例揮起了屠刀,殺盡一鎮村民。

  滿城百姓畏其刀兵,悲絕不敢言,只好竭盡家資拿糊口之糧上繳。

  三日後,水清華帶了幾名親隨去城中酒肆作樂,問訊趕來的百姓手持菜刀將酒肆團團圍住,酒肆的主人暗地裡開門放百姓進入,眾怒滔天,僅用菜刀將水清華及其親兵亂刀分屍,剁成肉泥,分而食之。

  我閉上眼,這等事在歷史長河中倒不是沒有,上古時代,民直而德,對於水清華之輩無不想將其挫骨揚灰、生啖其肉方解心頭之恨。水清華做到了這等地步,沒人救得了她。

  生在這亂世,是誰的無奈和悲哀?可是,這亂世,從來都是人禍而為。

  我憋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了心裡一直糾纏的人:「那,素問,江月呢?他現在可好?」

  素問遲疑一下,空氣凝重起來,她低聲道:「聽聞九殿下曾幾次投河自盡,被送回皇宮後,精神不大好。有人說,說……」

  我一把抓住她的領子,厲聲喝問:「說什麼?!他到底怎麼了?!」

  素問幹幹張了張嘴:「說,九殿下和十殿下一樣,已經瘋了……」

  我的心肺忽然無法呼吸,全身的血都沸騰著洶湧入眼底,哆嗦著問素問:「你再說一遍?!」

  素問的臉白得沒了顏色,垂下眼,依然平穩地道:「宮裡傳說,九殿下和十殿下一樣,已經瘋了。我派人去查過,但是九殿下自從回來,病了好長時間,足不出戶,眼線所能見到的就是九殿下一直窩在房中沉默不語,瞧不出是否……瘋癲。」

  素問終於咬牙吐出這個詞。

  我的手驟然沒了力氣,輕飄飄地丟開素問。江月他真的瘋了嗎?他果然是放不下我,哪怕是以為我背叛了他,他心裡還是有我的……恍惚間,我聽見素問的聲音:「眼線說看九殿下的身形,雖然很消瘦,可是聽他的貼身侍從言語間的意思,似乎……似乎說九殿下有了身孕……」

  我腦子乍然一熱,失去了理智,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掐住素問的脖子,瘋狂地搖晃她:「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說?!難道你也想要他死?!好,你們都要他死,又何必要我活著,都死了才乾淨,誰愛做皇帝誰做去!」

  素問直直看我,一句話也不分辯,美人師父一把將我拉開,冷淡道:「是我叫她不要說的。」

  我怔住,直直地看美人師父:「為什麼?!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要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美人師父安靜地跟我對視,平和道:「那時你傷勢非常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傷口再裂開,那時心脈無論如何再不能承受,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那時告訴你會如何?你想讓秦公子等到你的屍首嗎?」

  我茫然跌坐地上,美人師父默然上前,在我耳朵輕聲道:「秦公子現在被三皇女接到了蘭池,你可以去找他,可是眼下,東聖國內左丘宋的軍隊已經聚集起來,東聖內謠言傳得到處都是,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了。你必須得回去,老丞相她們都在等著你回去,整個東聖都在等你重整軍心,收拾山河!」

  我疲倦地靠上美人師父:「師父,徒兒真的不想做皇帝,徒兒真的累了……為什麼我要做水家人?為什麼,我要做東聖的太女?」

  美人師父在我耳邊歎息一聲,攬住我。

  我交給素問一根老早就叫工匠打好的玉簪子,叫她親自交到秦江月手中,告訴江月,說我……我忽然怔住,和他說什麼,說我沒有碰過夙贏嗎?還是要他等我去接他?

  千言萬語在心頭,到用的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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