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是相國千金 | 上頁 下頁
八八


  我嘖嘖嘴一笑,眨眨眼睛枕在師父腿上:「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只盡人事,看天命如何了。」

  美人師父一笑,撫開我額上的發,指尖觸在皮膚上癢癢的。素問在帳外報了一聲,說是有青月的書信。我叫她進來,素問進帳來,有些猶豫地看看美人師父,把手裡的信劄遞給了我。

  我接過信劄,心立刻狂亂地跳了起來,不知道是喜還是亂。那封皮上的字跡化成了灰我也認得,是秦江月。

  明知道我無法實現給他的承諾,明知道他不能接受我身邊會有越明,會有水明君的事實,本來已經寂滅了的心一碰到他的影子就倒塌,卑鄙的心像長了草,瘋狂地攀爬。

  不是不知道應該疏遠他,讓他愛上別人,以免日後知道真相後他無法承受,但是我的心不能服從我的意志。他在深夜裡抱著我哭泣時,我一面唾棄自己心底偷偷燃燒著的那些奢望,一面滿心地絕望;可是,看到他頂著風雪坐在瓦礫上,我心底的希翼卻像野火一樣蔓延,忍不住貪戀和他在一起的那一點歡喜。

  我一面告訴自己要理智,一面卑鄙地在心底存著一絲希望。

  我拆開信封,裡頭卻有一把青絲。

  連素問也怔住,我握住頭髮,攥緊,朝素問模糊一笑。那一把頭髮很長,剪得齊齊整整,紮著一根紅色的繩子,我的手抖得再拿不住秦江月寫了字的信紙,終於飄然落地,那上面只有四個字:情如此發。

  美人師父拾起信紙,看過,怔忪望我。

  我咧開嘴對美人師父笑道:「晚上果然比白日還冷,糧草都入庫了嗎?晚上更要巡邏,小心走水。」

  美人師父擰著眉頭看我,叫素問先退下。素問看了看我,沉默地出了帳。我轉頭舉著那把頭髮在燈底下翻來覆去地研究,最後攥得緊緊地掖進懷裡去,緊緊地捂在心口上,疲憊到懶得呼吸,一頭埋進枕頭裡睡覺。美人師父沉默地看著我一言不發,只給我掖上棉被,在我塌前守了一夜。

  早上,醒來已經日上三竿,爬起來也不梳洗,美人師父端來的早飯,我吃了兩口全吐了出來,嘔到最後全是酸水,手腳發軟。飯吃不下了,抹抹嘴我帶著素問去巡營,遇見笙兒,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日,看得我莫名其妙,他轉臉看素問:「殿下臉色很難看,有沒有請太醫看過?」

  我蹙著眉頭打個哈欠:「看什麼太醫?我好得很。笙兒,你是個男兒家,莫在軍營裡頭亂跑,這幾日軍中休整,你也好好休息。」

  笙兒愣愣看我,我嘖嘖嘴繼續查哨去。在營外遇到敵方的探子,我打個響指,小樣的,碰上姑奶奶我算你倒黴!探子一看被發現,拼命打馬落荒而逃。我一個躍身,輕鬆將她提溜回來,得意洋洋往營帳裡一摔,叫武官們審問去。

  中午我按時回帳,卻仍然一口也吃不下,到了晚間一日未進餐,我也不覺饑餓,抱著被子叫素問給我念書聽。素問念的是什麼我一句也沒聽見,眼前晃的都是秦江月的影子,我記得他冷酷的樣子,記得他微笑的樣子,記得他溫順的樣子,記得他思念我的樣子。一切的一切,我都記得,因為我說過,他是我的人。

  素問忽然扔了書,直直地望我道:「殿下不要再想他了!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一旦心變了,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忍不住笑起來,點點頭,是啊,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永遠也拉不回來了。可是我心口疼,鑽心地疼,他一直在我心底,已經生了根開了枝,除也除不掉了。

  美人師父忽然變了顏色,叫素問退下,我的眼睛乾澀得紅腫,很不舒服,我閉了閉眼,窩進被子裡。澹台月拿帕子擦拭我的嘴角,一抹豔豔的紅,我抿嘴笑:「師父,我和秦江月果然沒有緣分呢……」

  澹台月失神地看手裡的帕子,我茫然閉上眼睛,睡夢中又看見秦江月,他悲哀地擦我的眼淚,我抿抿嘴朝他微笑:「原來我還是當初那個搶你的山賊,只是總也搶不到。」

  秦江月的眼淚落下來,俯身輕柔地吻我的唇,清清涼涼,我閉上眼,貪婪地抱緊他,扣開他的牙關緊緊地追隨,從唇角滑到頸間一口一口地咬。他一邊吻我一邊流淚,緊緊擁著我,真實得好似從前路上逃難,他只有我,我只有他。我的心口疼得直哆嗦,好象有人一刀一刀將我的五臟六腑都割成了片,眼裡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我把他的手按在心口上:「江月,我真的後悔了,我後悔為什麼要遇見你……」

  他看著我,淚眼裡盡是憐憫。

  我咧開嘴笑了一笑,閉上眼沉睡,我不需要憐憫……

  這一睡,昏沉沉醒過來已經過去了三天。我手軟腳軟地爬起來,沒看見美人師父。素問呆愣地守著我,說美人師父生病了,在帳裡休息。

  素問強逼我喝了些東西,才讓我從營帳裡出來,所有的人都避著我走,我茫然立在雪地裡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應該去看看美人師父。但到了帳外,美人師父卻在帳裡回應說傷寒見不得風,更怕傳染給我,不要進去了。

  我轉了一圈,有將士提起前方探子回來了,我傳令升帳,茫然坐在中軍帳裡,聽探子報說,青月國境內因饑荒多處發生暴亂,青月國調動兵馬前往鎮壓,西燕國突然出動數百萬大軍,陳兵邊境蓄勢待發,一部分已經越過東聖國境,而青月國邊營後退四十裡。

  「完了?」我散亂的目光終於聚焦在她身上平靜地問道。

  探子愕然,忐忑不安地左顧右盼一番,終於躊躇道:「還……還有,前方傳來消息說西燕和青月……」

  「好了!」老丞相忽然厲聲喝住,微眼角瞥我一眼,揮手叫探子下去。

  「慢著!有什麼不能說的?!到底是什麼消息報上來!」我不耐煩地呼喝她回來,營帳中一靜,探子有些疑惑地看老丞相一眼,道:「是,末將得到消息,青月派使者請求和西燕國聯姻,西燕國昨日已經同意,昭告天下將於下月十五下國聘,三個月後迎娶青月國九皇子封江月為西燕國太女王夫。」

  我直直地看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我情願此身立刻化做一縷清煙從這世上消失,情願我是一個陌生人,冷眼旁觀這一切,我不認識她們,也沒有聽到她們說了什麼。

  原來我和秦江月到頭來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回首望,已經看不到來時路。他的青絲還偎在我的懷裡,帶著淡淡的溫暖,透過我的衣衫紮著我的皮膚。

  我出了營帳,捂住心口,那裡一直有什麼堵著,叫我無法呼吸,想一想就會疼。滿天都壓著陰沉沉的雲層,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人,刺骨的冰冷穿透了衣袍,蒼茫的大地一片破敗,腳下的土地,荒蕪貧瘠,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卻同這片土地一樣傷痕累累,千瘡百孔。

  我閉上眼,傾聽從青月國方向刮過來的寒風,還記得昔日,秦江月斜眉燈下,衣袖風流,不屑地提著我的領子道:「是哪個說要搶了我回山寨做小爺的?」

  我低頭輕輕地笑,那時節江山如畫,輕衫妖嬈,逍遙自在,如今,都化做了冬日的風逝去了……

  他曾揪著我說:「蕭蕭,你若是敢騙我,我就殺了你。」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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