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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美人師父忽地朝我一笑,眸中流光瘞彩:「你不知道嗎?蕭蕭,自從你被我師父拋進別的世界那一刻開始,你的命運已經被改變,正是因為我師父動用法力改變了你的命數,才要受天罰,折壽六十年。師父她老人家已經給了你改變的機會,可到底怎樣改變,卻是靠你自己了。我不希望你下一世還要這樣痛苦掙扎。」

  忽然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招魂的鈴聲,飄渺而至,伴著一團光明,我仰頭看那光明,後退一步,管它是什麼,我不想去。

  那鈴聲越發地急,一直不停地響,似乎無休無盡。是誰?是誰在搖鈴?我問美人師父可有聽見鈴聲,美人師父搖搖頭,可是那鈴聲越來越響,從遙遠的地方一聲聲穿破雲霄,鼓噪著我。我覺得煩躁,想把耳朵堵上,可是那鈴鐺瘋狂地響,一聲聲扣人心弦,光團驟然明亮,一下把我吸了進去,我模糊中看見美人師父驚愕的面孔,下一刻,便是無盡的黑暗……

  「醒了麼?小姐,小姐,你醒醒罷,老奴求你了,快醒醒罷……」一聲一連一聲的沙啞哭泣聲忽遠忽近,最終清晰起來的,是鼎麓老淚縱橫的面孔。

  我怎麼了?這是在什麼地方?怎麼好象是在宮裡。

  我好象做了一場春秋大夢,似乎夢見了很多人,夢見很多事,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有人把我拖下了深水。

  鼎麓又哭又笑地抱住我大叫:「快去請太醫,快去請太醫!小姐醒了!」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問鼎麓我到底是怎麼了。鼎麓臉色一暗,終於道:「小姐酒醉,誤辱了張司承大人的公子,還發酒瘋。可那群不安好心的東西,竟然把小姐仍進水裡醒酒,結果小姐,結果……小姐昏迷了七天七夜不醒。」鼎麓的眼淚又掉下來,我終於想起了那晚的事情,道:「鼎麓,你把水蓮叫來,我要問她幾句話。」

  鼎麓為難地看我,終於道:「小姐,自從那晚小姐你溺水後,府中上下都找不到水蓮,素問那晚被水蓮以相國大人的名義支開。素問去了南郊被一群武功極高的刺客圍攻,惡戰一場才脫身回宮,卻發現小姐竟然落了水,陛下安置小姐在宮裡養病,方便太醫診治。小姐多日不醒,鳳後急得食不下嚥,把當晚當值的侍衛都斬了首……」

  我的心冷下去,水蓮竟然失蹤了。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恐怕只有水蓮清楚,我明明讓她送我回府,為什麼會變成了我侮辱張公子。水蓮不是水相國的人嗎?難道是水家做的手腳?

  不可能,張家對水家無足輕重,至少現在看來沒有任何的交集,即便我娶了張公子,也對水家沒有半分好處,這樣吃虧不討好的事,水家是斷然不會做的。不
水蓮做為水相國安放我身邊的奸細,沒有理由背叛水相國,除非,除非她另有……

  而且當時那情形,若果然不是我酒醉糊塗,而是有人陷害的話,這局可真是好。

  佈局的人先造成我姦污張公子的場景,再拉著一干官員宮人做人證撞破我的「好事」,然後張大人發怒,然後我被扔下水,接著那潛伏在附近的人順理成章趁著混亂,將我拽下水。並且以我是國中劃水第一人為藉口,編造理由讓人相信我早已經偷偷溜回家,拖住時間,等待我死透。

  若不是水家害我,那就另有其人……三皇女一直想要我死,不排除她借刀殺人,三皇女當晚不在,那是誰呢……忽然一個人影躍進腦海中,我吃驚地晃晃腦袋,聽說八皇女是被我毒瘋的,莫非她一直是裝瘋賣傻?恐怕她也是恨我的罷。

  還有黎兒,不是失蹤了嗎?為什麼嫁給了八皇女?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鼎麓怨恨地道:「小姐,請小姐日後莫再相信九皇子,他和小姐不是一條心!那日小姐溺水後,他不膽袖手旁觀,而且還說,還說小姐死了才是乾淨……」鼎麓抹抹眼淚,「老奴看著小姐長大,小姐這一年多災多難,老奴不想小姐再有什麼閃失,小姐自從上了岸,昏迷這麼多天,他一眼也沒來看過,這樣的男人,小姐掛念著他作甚?!」

  我的心痛起來,不是不記得那晚上我坐在水窪裡大罵時,秦江月冷漠的表情。天下任何一個人親眼看見心愛的人和別人躺在一起都是不能忍受的吧,更何況,更何況水明君早已經有了水蘿衍的孩子,我不能丟下水明君,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張公子……我和他,終究回不到從前了。

  素問領著太醫來給我號了脈,幸好已經無礙。

  半夜裡,我在睡夢中窒息得喘不過氣來,醒來卻是有人緊緊抱著我,我奮力掙開,卻是封夙贏。燈光底下,他臉上掛的全是晶瑩的淚,兩隻眸子塌陷得厲害。我怔住,他撫著我的臉哽咽:「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你昏迷了這麼多天,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咳,這孩子,怎麼說話這麼執拗,我拍拍他的背安撫這只小貓:「不要緊了,我只是累了休息幾日罷了,你看現下不都好了麼?」

  他抬頭,仔細端詳我半日,忽地咬牙道:「我恨九哥,他當時明明在那裡,為什麼不救你?還有那個張文,他一個賤人,裝模做樣哭什麼?!要不是他自己下賤,怎麼會出這種事?!」

  我怔住,夙贏在說什麼,這孩子怎麼如此仇恨?夙贏攥著我的衣襟,眯起的眸子閃出光來:「你,你為什麼要去找那個姓張的賤人?!你要是想……為什麼不來找我?那個賤人,他哪裡好了?!還有九哥,你天天掛著他,可他做了什麼,他見死不救,還說你死了才清淨。這些天你昏迷不醒,九哥有沒有來看過你一眼?!他日日躲在瓊月宮裡,不是和子車薇來往,就是忙著操置三皇姐的事,還弄了個不知哪裡來的怪人,好象在學什麼武功心法似地,一天到晚地擺弄個鈴鐺,他哪裡好了!你,你不要再去找他,我哪裡沒有九哥好了,為什麼不想著我……」

  我被他的瘋狂驚住,扶住他道:「夙贏,莫要胡思亂想了,我會好好地把你做弟弟疼愛。」

  夙贏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跳開,盯著我眼底閃爍不定,忽地薄唇一扁,帶著委屈的眸子半閉,靠進我懷裡:「我不要,你說了要娶我的,你說過的,我要做你的夫!這輩子你是我的,誰也不能讓我離開你!誰也不能……」

  我講的口乾舌燥才把夙贏哄回宮,轉頭一看,天都亮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如此固執,哪裡來的對水蘿衍如此依戀,而且,他現在連帶著對秦江月和我府裡的一堆公子美人都是一團無名火,長此以往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病已經好了,便張羅著出宮。宮裡小廝們看見我出來,跑得比兔子還快,能躲多遠躲多遠,我嘴角抽搐,知道什麼叫臭名遠揚嗎?知道什麼叫十惡不赦嗎?看看我,我就是表率,活生生的範例。

  水蓮失蹤,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天知道了……不對,張公子總是知道怎麼回事罷,要說我醉得一塌糊塗時去侮辱了一個大男人,真是天方夜潭,前世今生偶可是清清白白地,葷都沒開過,怎麼可能做出那種霸王硬上弓的事,我的臉皮子一抖,打死我也……不知道怎麼幹。

  但是現在我已經是惡名昭著,別說去問張公子,怕是連張府的門還沒進去,便被活活打死。找個男人幫我探問是最妥當的,可是找誰呢?

  我問鼎麓關於那天夜裡的事,張公子可有說過什麼,鼎麓臉色一沉,終於道:「小姐,那張家公子失了清白,當晚投湖自盡不成,陛下允婚,待小姐醒來便娶張公子進府,可是當天夜裡,張公子就在家中懸樑自盡了。老奴無法可查,不過,」鼎麓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只知張公子臂上點的守宮砂,確是沒了。」

  我怔住,這豈不成了無頭公案,我去哪裡與人說理去?又去哪裡找人還我清白?

  好些天沒有回到府裡,園子裡冷清許多,一個小廝守在門口看到我,便哭喊著奔過來,直叫:「小姐,你去看看明公子吧,公子病得好生厲害,求小姐去看一眼吧。」

  家丁們拖住他,我認得是越明身邊侍奉的小廝,我問是怎麼了,他抹著眼淚道:「公子病了很久了,小姐也不來看公子,公子怕是拖不住了。」

  我震驚:「怎麼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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