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一五〇


  我去時皇甫昭媛恰在房內望著窗外發呆,我輕咳一聲她才回轉身來急急向我行禮:「參見菀妃娘娘,臣妾不知娘娘駕到,還望娘娘恕罪。」印象裡的她何曾這樣卑躬屈膝,若說在淩霄閣前她還像只渾身是刺的刺蝟,那如今卸下了一身防備,甚至卸下了一身驕傲的她是我從未見過的,她的面上誠惶誠恐的表情叫我想笑,曾幾何時我也有著這樣的表情站在她面前。

  「皇甫昭媛又何需行此大禮,本宮也不過是在宮裡呆得悶得慌這才四處走走,這恰好經過承禧殿便進來瞧瞧你。昭媛這些日子過得可好,看昭媛的神情似乎還在計較著日裡的事?」

  「回稟娘娘,那件事確實不是臣妾指使的,若說動機臣妾的確是眾人懷疑的第一人選,但難道娘娘還看不出嗎?皇甫家弄成這個樣,而臣妾也一早不是從前的身份,事到如今還有誰人願被我指使呢?要說是用金銀收買,娘娘看我這宮寢內可還有什麼值錢東西?」她急急向我辯解著,我自然知曉此事與她無關。想著當日皇后對她的栽贓,她都可以那樣硬生生扛著而不做任何辯解,今日那份氣度又去了哪裡?

  「這些話你不該對本宮說。即便本宮相信你,那又如何呢?」我原想為自己斟杯茶。不想手才觸到茶壺便抽了回來,茶是涼的,甚至連承禧殿的宮婢都敢這樣怠慢了主子,皇甫昭媛地境遇的確不太好,莫怪乎她這樣手足無措。的確她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壞地結果了。

  她緊抿著下唇,雙手攥著桌布:「臣妾已不奢望再能重獲皇上的寵倖,只是不想永坤跟著我這娘受罪,稚子何辜?」

  「難道皇甫昭媛也懂得稚子何辜四個字嗎?又或者說只有昭媛地孩子才值得憐惜,旁的甚至是未出世的帝子帝姬們就如草芥一般?你當知道我在說什麼。」在她面前我至少也該做些戲吧,儘管憤怒的對她吼著,心下還是有所觸動的,她想要護著永坤為他鋪設一條大道地心情與我又是何其相似,但我並不打算為了這一點點的相似而寬恕了她。宮裡從來就容不得點點仁慈,我努力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呼了口氣接著道。「不過本宮今日前來還有一事,這件事說起來與本宮還有些微關係。希望在皇甫昭媛這聽到句實話。昭媛應當記得在本宮離宮前曾去探望過你。而在那之後就傳來了昭媛小產的消息,而本宮也因為這件事付出了代價。即使小產今日又如何有了永坤呢?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便只算你我之間的秘密,但昭媛若是不給本宮一個解釋,本宮就只好將這個疑問丟給皇上了,更何況這件事當時雖然並未張揚,知情人並不多,但皇后未必不知吧。」

  她面上的慌張之色更為明顯,看得出她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永,永坤是皇上的骨肉,縱然你是高高在上的菀妃娘娘也不可對皇上的子嗣有這樣地質疑。當日,當日不過是我為了陷害你所設下的局,即便我大勢已去卻也是見不得你好的,皇后若是知情為何不將此事抖了出來,她地為人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在我對永坤的來歷有所懷疑地時候,當下就找過宸妃懷孕期間替她號脈看診地太醫,那不過是太醫館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色,那時地皇甫昭媛尚被困于淩煙閣內,又傳出了小產的消息,試問皇帝又怎會去到那樣一個穢氣的地方寵倖了身子不爽的皇甫昭媛呢?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小太醫終是道出了實情,皇甫昭媛生產時是號稱的足月生產,但小太醫告訴我其實是他用了些禁術催生的,所以時間上這孩子不可能是景桓的孩子。

  「雖然方才皇甫昭媛說自己已無力支使任何人,但想必要收買一個小太醫自然還是給得起的,今日本宮不是來聽昭媛你離間我與皇后之間的話語的,本宮要你一句實話,要你一個解釋,本宮已經召見過那個太醫了,是要他永世不出現在昭媛面前,又或是要把他領去皇上面前,就要看昭媛怎麼說了。」在我入得承禧殿后,門外的護軍卻總是似有似無的朝我們這邊望來,我在無意間已撞到過幾次了,而留心觀察後,我終於想起了這張臉。當容皇后還在淩煙閣時,晴兒就曾無數次的向茗曦抱怨過門外護軍的貪得無厭,而那個貪得無厭的護軍如今正站在承禧殿前,這不得不讓我有些微的聯想。

  似乎是注意到我時不時的總向門外張望,皇甫昭媛最後終是一咬牙:「臣妾相信菀妃娘娘是個重諾的人,臣妾不敢奢望什麼,只想娘娘替臣妾保兩個人,一個是臣妾的孩兒永坤,另一個便是門外那個護軍,娘娘若是能夠答應臣妾,娘娘想知道的一切臣妾必定細細道來我不語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果然我的直覺沒有錯,皇甫昭媛與那個門外的護軍之間的確有著曖昧之事,有時候所謂的愛情真的可以令人頭腦發昏。皇甫昭媛說在淩煙閣的那個冬天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日子,而那些個伺候的下人甚至都不把她當人看,然而在這時候唯一給了她愛和尊重的卻是淩煙閣外的護軍,這些甚至是連景桓都不曾給予過的。那個晴兒口中貪得無厭的男人就這樣鑽進了皇甫昭媛心裡,她甚至在自己得已走出那片陰霾後,也動用了一切關係將這個護軍不留痕跡的留在了自己身邊,他們的結合那樣自然而然,而這個叫做永坤的孩子是他們唯一的愛的見證。礙於身份,每一日那個護軍只能這樣立在門口守衛著心愛的女人,而女人也只能這樣呆呆的望著窗外,明明只是從內殿到門外的距離,卻好似望斷了天涯一般。

  「說出來倒反而輕鬆了不少,皇上對我的愛不外乎是對皇甫家族的忌憚,當這份忌憚沒了愛也就消失了,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就要糊裡糊塗的過了,卻不想收穫了這樣的一份守望,讓我也終於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我終於瞭解了你當日的心情,瞭解你想要守護身邊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的心情。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希望你也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護得他們周全。要如何處置便遵從娘娘的意思,無外乎三尺白綾一杯毒酒,想開了也沒有什麼了,死好比解脫,宮牆內的生活……是折磨也是摧毀。」她大笑起來,真心的笑,在過去的日子裡她小心翼翼的保守著這個秘密,而今卻是放聲大笑,看透了生死不過是這樣一回事,這份灑脫倒與陸昭儀相似,死是一種解脫嗎?死的人是解脫了,而活著的人卻註定要為一些人一些事付出代價,皇甫昭媛本就有著傾國之姿,而這樣燦爛如花的笑顏真真叫人心醉啊。

  我當真是要來置他於死地的嗎?明明這樣恨她的,明明發誓說要在她身上替碧兒討回公道,我以為得到了這樣的答案自己心裡會很高興,然而真正知道了答案卻是怎樣也高興不起來,皇甫昭媛縱然萬劫不復至少也曾抓住了些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我呢?原來宮裡的女人不管地位如何尊容,終究是一樣的可憐人,也許她們爭了一輩子,到頭來發現只是一場空吧。

  「本宮不過是想要一個解釋,至於昭媛所提到的那兩個人還是請昭媛自己去守護吧,皇上他明明是知道的,甚至小林子曾無意間提過,皇上在一個晚上莫名其妙的突然說要去探望皇甫昭媛,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無非是想要給你鑄一面牆,替你擋住所有質疑,因為他的內疚,因為他畢竟還是愛過你,這也就是皇后知道內情也無可奈何的原因。既是帝后都知道的事,我又如何要挾了你,從來我也沒想過要把你怎樣,還望昭媛好自為之,畢竟是在皇宮,而你畢竟是皇上的女人,你和他的距離,這樣就足夠了。」我朝門外望去,皇甫昭媛自然是能夠領回的,她也朝著我會心一笑,印象裡她是第一次對我展開笑顏,真美啊。

  臨走時,皇甫昭媛拉住了我,我心中也曾有過小小的妒嫉,景桓為何就不能對我這樣寬容呢,有關我的事僅管只是個小小的謠言都足夠叫我萬劫不復……皇甫昭媛對我說,皇上可以這樣放任她是不僅僅是對皇甫家的內疚,更是對她的全不在乎,但對我卻是不一樣的,皇上會緊張我的每一分每一毫。聽得皇甫昭媛這樣說,我心裡也滲著一絲甜味,然而卻再也不敢相信了。

  踏出承禧殿的時候,風中夾帶著砂粒迷了我的眼,門外的護軍急忙上前問是否要差了裡頭的人來,我只是揮了揮手示意要與他借一步說話,他猶豫了一陣終是隨我走到了一旁,期間還不住的朝四周張望,這並不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他的眼神中缺乏一種敢作敢當的氣勢,也許大難臨頭來時甚至會將皇甫昭媛推至最前沿,我不知道這樣貿然的下結論會不會太過武斷,然而宮裡的女人卻都賭不起這個萬一,於是我更堅信自己將要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以為憑你一個小小的內侍護軍可以給她什麼,如果你沒有帶走他的能力和勇氣,那是不是應該離得她越遠越好?」男人的眼中那絲猶豫更為明顯起來,「如果你覺得在你們之間存在著所謂的愛情,那本宮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東西在宮裡頭是一文不值的,甚至是會帶來殺生之禍的負累。不知你家中雙親可還健在,即便不為自己,不為她著想,也當為家裡人多想著幾分。」不過寥寥數語就令得他眼中的猶豫成了另一種堅定,是他們想得太天真,還是對他們的愛太有信

  「依娘娘所言,又當如何?」他甚至都不作辯解,對於我刻意的抵毀與輕蔑,他連辯解都不屑了嗎,原來在皇甫昭媛眼中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在這個男人眼中卻是輕如草芥的,我不僅一陣冷笑:「三更時分,你便去到梨園,本宮自會有所安排。」

  小林子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從他那弄到出宮的腰牌並非難事。那個護軍像這樣常留在皇甫昭媛身邊必不是辦法,若他不走將來皇上也會用最殘忍的方法讓他走,縱然他是那樣地一個人。但我心下也曾暗暗答應過皇甫昭媛要護得這兩人的周全,要送一個人出宮倒並非難事。如今就只待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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