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
儘管連日來景桓時常為南疆戰事所擾,但每日卻也總要來暮菀宮小坐,撇開個人恩怨來說他也的確算得上是個好皇帝,皇甫聞人得勢邊疆戰禍不斷,大胤朝正面臨著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內憂外患俱在的艱難時期,一個年輕的又沒有勢力支持的皇帝該要減負著怎樣的責任~ 然而今日他卻是一掃滿面愁容,溫溫笑著與我相視而坐,我替他斟了第一道茶:「景郎可是遇上什麼歡喜事了?許久不見你這樣笑過了。」 「如果郁兒要問朕一天之中最歡喜的是什麼時候,朕一定會答是來到暮菀宮的時候,能與朕的郁兒在畫舫中小坐,實在是良景佳人上天委實待朕不薄啊!實不相瞞,朕就是循著茶香來的。」他輕輕攬過我,我便也整個兒的依在他懷中,他用一種淡漠的不能再淡的語氣輕輕說起朝堂上的事來,「為什麼即便坐在紫宸殿上,朕也始終覺得自己不像個君主呢?」這樣的話他也只會在我一個人面前說嘛,只是這樣的話語聽來也未免淒涼,曾經也聽爹爹說起過,朝堂之上但凡有什麼是需要拿主意的,朝臣們只會看向丞相而非寶座上那個君王,景桓他究竟還要忍耐多久呢?從琉璃琴那件事上來看,便能看出景桓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吧。 這個時候或者他更希望我是個傾聽者,於是我又替他斟上第二道茶,景桓滿意的放下茶盞,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此番護國公出征想必南疆之戰也該是勢在必得,糧草後援等一應事宜潦草不得,交給任何一個人都不及交給丞相大人放心啊。」糧草和援軍對於一支軍隊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啊,若出了任何差池那可不是只死幾個人的事啊,景桓明知我們兩家有仇,卻偏偏要將如此要命的重責交到皇甫聞人手上,誰知道他又會使出怎樣的把戲來,這不是拿三軍將士的性命開玩笑嗎? 即便是失態那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我盡力克制著心中的慌亂:「郁兒相信景郎所期望的那一天就快到來了吧!」景桓是在逼他,只有給皇甫聞人更多的權,才能抓到他更多的把柄,才能將他逼入絕境,景桓隱忍了這許久難道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嗎,只是他卻太將人命做兒戲,又或者對此一早已有了安排,看來這個時候能保護爹爹和二哥的就只有醉夢樓和血殺了。 「明日東越使者便要啟程回國了,朕已經問過皇后的意思了,允你明日陪同出席歡送宴,其實說是歡送宴也不過是個餞別的聚會而已。」他似乎對我方才的回答很是滿意,還特允了我明日一道出席歡送宴,這個男人我以為我一早便看透了,但直到今日我才發現原來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有看破,自始至終或者對他而言我不過是一枚比較聰明的棋子,僅此罷了。 踏破晨霧照例是日日要去給皇后請安的,今日人來得格外其一如當日皇后賞賜了琉璃琴給宸妃的那天,今日宸妃卻是來得特別晚,大殿上我也同樣沒見到曉華,倒是迎上了姐姐溫婉的笑顏,只是不知為何自那天在來鳳殿聽到她說出那樣的話來,我實在沒法將她同眼前所見到的這人所聯繫起來,原來即便是在我面前她也同樣帶著她的面具,「是威脅對我來說是更大的威脅」,這句話久久的縈繞在耳邊,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痛。 「宸妃娘娘駕到~」隨著殿外一聲尖細的聲音,便只見一名衣著華麗風華絕代的女子翩然步入正殿,不知為何只是覺得她今日這身隆重的裝扮,看在人眼裡卻覺得華麗但淒美,像是一朵即將凋謝的花用盡全力的綻放。 高高在上的皇后依舊是一派大家之風,不清不淡的儼然如天神望著底下的芸芸眾生般:「對於盼夏之死,本宮也已有了定斷,今日召了諸位妹妹們前來也好有個見證,我大胤乃禮儀之邦而後宮中的種種,也逃不開一個理字,即便是本宮做錯了事那也是要受到責罰的。」皇后此言一出,我便立刻緩過神來,想到當日曉華跪在我面前所說的一切,的確我所捏造的事實卻恰好成了皇后為難宸妃的好藉口。 主角終於粉墨登場,但昨日裡才見過的那個好好的餘芳儀,今日在上殿時卻是一瘸一瘸的,樣子甚是狼狽連給皇后請安時甚至都無法曲膝,她勉力跪在皇后面前,膝上卻滲出絲絲猩紅,顯然她的膝蓋受了傷,自然不是因為這一跪:「臣妾來遲了,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餘芳儀你這是怎麼回事?」皇后所指的自然是那雙膝蓋,而玉姐姐便在此時攙起了曉華,曉華臉色慘白緊抿著下唇看來是傷得不輕啊,而被玉姐姐扶起的曉華在一瞬間望向姐姐的眼神中,飄過些許的慌亂與畏懼,眾所周知玉姐姐是宸妃的人,被這樣的人攙扶著畢竟還是會心虛的,只有我心明白,要變天了。 余曉華低垂著頭,喃喃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這是,這是自己不小心給跌的。」 「哦?看來跌得不清呢,你既已被冊為芳儀,你的身子一早已不屬於你自己了,子矜傳何太醫。」皇后顯出一副甚為關心的模樣,對此我心中也算明白了幾分。何太醫上了年紀原本傳診時他總是來得慢吞吞的,而今卻不消片刻便來到了來鳳殿,顯然是事先關照好的。 當余曉華的褲腿被子矜輕輕掀起時,不僅是這位老太醫,連在場的所有妃嬪臉色都不僅為之一變,那是怎樣觸目驚心的傷口啊,令我不由得想起碧兒,直到這一刻心中原本對宸妃升起的一絲憐憫徹底消散了去。在曉華的膝蓋上是密密麻麻如針孔般的傷口,因為放在跪在地上這些剛開始結疤的小傷口又一個個裂了開來,似一張張微微張開的小嘴般,情形甚是駭人,幾個年輕的妃嬪紛紛避過頭去。我心中不免為之一歎,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可是值得,搞不好這一雙腿就此廢了呢,或者曉華一開始便站錯了隊伍吧,只是一個宮女出生的芳儀能熬到今日,除卻無條件的出賣自己又能做何選擇呢? 皇后令太醫當眾替曉華診治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不然她大可不必在正殿上搞出這些名堂來,按說曉華好歹也是個芳儀而何太醫不管怎樣也是個男人,女子腳踝都輕易不得讓人見到,更何況是膝蓋呢,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曉華早已是漲紅了臉,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羞愧,而面對這一切傷痛與羞辱她無力反抗,只有站得越高才越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啊,莫怪乎宮闈之爭從來都是慘烈的。 「何太醫,照您看餘芳儀這一跌,傷勢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哪裡是跌傷,而皇后卻刻意強調了「跌」這個字,宸妃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離開了玉姐姐的她難道真成了一頭無牙的老虎了嗎?她是否又知道自己即將要走向萬劫不復的地獄了呢,淩煙閣裡密不透光那是種怎樣的淒冷,她是否也該嘗一嘗了呢? 「回皇后娘娘的話,余芳儀膝蓋處的並非跌傷,傷口處乃是密密麻麻的細孔,從傷口間的距離來看,顯然是被無數細針般的東西刺傷,這樣的傷是極不容易治的,也不知是否傷及到筋骨。」何太醫恭恭敬敬的跪在皇后面前,他的這一番言語震驚四座,無數細針那不就是傳聞中的針墊嗎,這是宮中被嚴令禁止的一項責罰形式,因而何太醫只是很隱晦的向皇后陳述了傷口,以及可能造成這些傷口的東西。 「你先退下吧!」皇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繼而又向余曉華道,「餘芳儀還要堅持說自己是跌傷的嗎?你是否執意要維護那個人?又或者受到了什麼威脅呢?相信餘芳儀的膝蓋是怎麼傷的,大家都已經心中有數了吧,針墊是被嚴令禁止的,如今卻叫我們親眼目睹了這東西造成的慘禍,即便餘芳儀不想再追究,本宮也不允許如此殘暴的人再留在皇上身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