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四八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翠微亭內兩個寂寥的女人,她在懷戀那個叫葉秋銘的男人,那我呢,還有什麼事是可以懷戀的,還有什麼人是可以想念的。陸昭儀在飲下最後一杯酒後,一捋長發笑望著我:「妹妹可知在太后殿內,那個看來溫和慈祥的太后對我說了什麼,哀家給你三天時間白綾、毒酒、匕首你任選一件。多可笑啊,憑什麼只聽那個老巫婆的一句話,就定了我的生死。」

  「姐姐,你醉了。」很難想像若是太后平靜的對我說出那樣的話時,我是否還能如陸昭儀那般從容的回到園子打點好一切,悄悄等死。

  「我本以為這樣死去便可以再見到他了,原來他們都騙了我,為了自己的榮華竟然騙了我,他們騙我他已經死了,而你卻告訴我他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戰場上,菀鬱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再見到他,幫幫我,幫幫我!」她哭倒在我懷裡,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這樣絕望,是啊,原本以為死是一種解脫,卻在以為可以解脫的時候發現曾經以為的世界完全不是那個樣子的,多麼不甘,多麼不甘只走完這一遭。

  「姐姐,我會幫你的。」我知道一旦應承下來了,所要面對的便是大胤國最有權力的女人——太后。回去暮菀宮的陸上恰好見上書房還亮著燈,如果說還有誰能改變太后的心意,便只有景桓了。周耀佟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頭,雖然我只叫他侯在院子外頭,但方才與陸昭儀的一番對話想必他也是聽見了吧。

  兩旁松柏蒼蒼,使得月下甬道顯得格外陰森,這四面紅牆之內又遊蕩著多少冤魂,安順先是迎了上來,他告訴我景桓正在看摺子,我於是示意他不用通傳,便推了門進去。景桓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摺子,想必邊疆戰事一定要擾得他不能安眠吧,誰曾料想那個臣服於大胤的小國,突然間就發動了攻勢,並且來勢洶洶。

  見我來到他放下手中的摺子,沖我招了招手。我笑著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著他的雙肩,景桓閉著眼仰靠在椅背上,他的手邊依舊是那幅已顯得殘舊的畫卷,心下便有了計議,笑著問道:「小蠻常說我與陸昭儀有幾分相像,原本我還不信但直到看到這幅畫,才發現原來我們真的很像,景郎以為呢?」

  他反身將我攬入懷中,手指撫過我的眉、眼、鼻、唇:「不一樣的,朕的郁兒才是最好的,只不過陵蘭她笑著的時候倒真與郁兒有幾分相似,陵蘭總是很少笑呢!」

  「景郎可有想過,若換做你處在陸昭儀那樣的境地,是否還能笑得出來呢?郁兒剛從秋浣宮過來,昭儀娘娘有句話要郁兒帶給景郎:君當如磐石,竊當為蒲草,磐石不管如何轉移,蒲草依舊韌如絲。」能救陸昭儀的只有皇上,只有讓景桓也那樣清晰的感受到這種絕望,他才會去救她。是不是很可笑,眼前這個男人是我的夫君啊,我卻在為別的女人編造著情話。

  「陵蘭一向都只是淡然如水的女子,緣何今日卻這樣感性起來,即便是朕去看她,她也從不對朕笑,真正的相敬如賓啊!郁兒,你與陵蘭素來交好,可是她遇上了什麼難處?」

  「郁兒求過景郎的,景郎也答應過郁兒無論南疆戰事如何,都不會牽連到陸昭儀的,然而興許三天之後秋浣宮內就少了個主位了。想必那些流言景郎也必是有所耳聞的吧,陸昭儀雖貴為九嬪之首,然而能夠要她死的卻不僅僅是景郎一個啊。」

  「郁兒的意思是說太后……」

  「太后娘娘一心向佛,只不過一時間被有心人那些添油加醋的話語所蒙蔽罷了,難道連景郎都不瞭解陸昭儀是怎樣的人嗎?她把自己關在秋浣宮裡,又如何去扮演好一個奸細呢?」

  「郁兒,很多事你是不會明白的,太后那邊也定不會那麼簡單,朕答應過你不會牽連到陵蘭,君無戲言明這些事朕自會打點。倒是你,不知秋夜寒涼嗎?穿得這樣單薄就不怕感染風寒嗎。」他將一件雪貂斗篷輕輕披在我肩上,他說的君無戲言!我跪安時,只聽他喃喃道,「知道朕有多麼羡慕你嗎,你可以用你所有的熱情去為任何你想幫助的人奔波,你可以做到盡力而為,而很多時候留給朕的不過是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他的聲音不大,只是恰好飄入我耳中。

  又是一夜無眠,發現自從踏入皇宮之後怎麼也睡不踏實,反倒是被禁足于淩煙閣的那些時日倒還安穩些,淩煙閣?景桓,明日我定要去見景桓,在他未及去到太后殿前。

  天陰陰的,零星飄著幾點小雨,一陣秋雨一陣涼,我與周耀佟只遠遠望著,陸昭儀一身素衣被一列黃褂侍衛從秋浣宮迎了出來,我正要邁步上前,周耀佟卻「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菀主子請准了奴才陪著昭儀娘娘進淩煙閣吧。」我輕笑著答道:「周耀佟你在宮中時間也不短了吧,淩煙閣雖是冷宮但又豈是閒雜人等說去就能去的。」在那小子的眼裡我讀到了恨,他雖不敢表現出來,但眼神是無法掩飾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作為故主至交的我,他眼中那個唯一肯救故主脫離水火的人,竟也親手將陸昭儀送入了冷宮。

  再不去看周耀佟,我逕自走到陸昭儀身前,她看我的眼神淡淡的,只是較之從前多了份絕望,她捋了捋稍顯淩亂的劉海,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從我上一次在暮菀宮見到你時,就知道你變了,我只是不懂你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以為你會和她們不同,不過這一刻我發現我錯了。」隨即她放聲大笑起來,景桓說她笑時的樣子真的很像我,我垂目並不辯解,只是她那張含淚的笑顏卻是深深印在我腦海中,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對的。

  一時間到處都流傳著有關陸昭儀的謠言,她對皇帝的淡漠是眾所周知的,於是眾人便紛紛猜測起了她是否一早便有了旁的姘頭,如今東窗事發才被打入淩煙閣。

  景桓原本雖應允了我無論如何也必當護得陸昭儀周全,我相信君無戲言,但我更相信像太后那樣的女人,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做出的決定的,景桓那一聲輕歎也無不提醒著我,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有他的無奈。對淩煙閣,進冷宮總好過上黃泉,於是趕在景桓去太后殿前,我便將陸昭儀與葉秋銘的那段過往毫無遺漏的告訴了景桓,雖然是皇帝但他更是個男人,又怎能容忍一個心中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後妃,所幸平日陸昭儀足不出戶,在景桓看來自也是不可能扮演南詔的奸細的,便只令其在淩煙閣反悔思過。太后所限的三日之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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