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三四


  出了夢東園一直往南,沿著長長的甬道往前走,我不知道前方等待著我的會是什麼,曾經在這漫長而無盡頭的甬道上,面對著四壁紅牆許願但求一心人,而今這四壁紅牆卻成了禁錮著我的牢籠,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漱景宮前。

  深秋,漱景宮內一片蕭索,滿地落葉無人清掃,那廊下女子一襲藕荷色宮裝,靜靜的只是繡著不知名的花,我不忍抬頭去看,玉姐姐雖不得聖寵,但我原也料想不至如斯境地吧。忍住沒有再回頭去看,怕驚擾了那一園靜謐。

  上書房兩旁的道上,盡是參天古松,秋風乍起縱使如何絢爛的萬紫千紅,也只化做一地落花隨風遠逝,唯有古松常青。粗壯的古厥更為這個皇帝批閱奏摺的地方,增添了一份厚重一份威儀,書房前的侍衛見了我這身裝扮,於是上前來查問,幸而恰好遇上了安順。

  「安順給郁貴人請安~」見得皇帝面前的大紅人都對我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幾個侍衛也紛紛下跪請安,想是之前景桓在應允了我後,也已知會過他們,「只是皇上現今不在書房內,不如貴人先進去等吧~」我點點頭,又示意安順不用伺候著,便推門走入上書房。

  書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我推開,原想既是皇帝的書房,當是如何金碧輝煌藏書萬卷的,而眼前的一切看來竟猶如一個普通帝子的書房,若不是桌案上那方玉璽,在提醒著我這是大胤皇帝的書房,恐怕我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

  案上被收拾的十分整潔,右手邊的位置散落著一卷畫軸,似是經常被翻看的樣子,卷邊已有些卷折起來,而紙張也有些微微泛黃,有的地方甚至還殘帶著燒焦的痕跡。

  輕輕合上畫卷,已破損至此依舊藏著,想是十分鍾愛的吧,景桓對陸昭儀也是有情分在的吧,不然也不必將她的畫像放在離手最近的位置,以便時時翻看。想到曾經宸妃是否也如我一般,靜靜的在此處感受著景桓的每一分氣味,我便顯得有些局促起來。

  「你來了?」景桓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臣妾參見皇上!」他攙了我起來,見到弄亂的畫卷急急的伸手去整理,如果不是正抬頭是否就會錯過了他面上轉瞬即逝的慌亂與憂慮。但我卻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揣摩他的心意,碧兒尚在來鳳殿不知會迎來怎樣的處罰,於是我「咚」的一聲跪在景桓面前。

  只聽他長歎一聲:「雖然朕一早便准了你隨時可以來上書房,但你從不來看朕,如今……郁兒若是遇到什麼麻煩都可以對朕說,起來吧~」我知道他是在感慨,我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時候才去找他,雖然這也不是我行事的作風,但為了碧兒我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啟稟皇上,菀鬱是來請罪的,因為聽聞家中頓生變故,郁兒夜不能寐擔心不已,這才央了項大人帶著菀郁出宮,想去探探家中雙親。」我低垂著頭不敢看他,猜測著他聽了之後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

  「好大的膽子,赫連菀郁你可知妃嬪私自出宮是多大的罪,切不問你家中是否真有變故發生,單你跟著個男人出宮會惹來多少閒言碎語。郁兒,難道真就不在乎朕的感受嗎?朕寧願從未曾聽你說過這番話。」景桓大發雷霆,雖然我心中早有準備,然而他生那麼大的氣卻是出乎我意料的,我以為對於一個可以被他一直忽視的貴人,他的心是麻木的。

  「臣妾知罪,甘願受罰!」我並未寄希望他會赦了我的罪,我只希望即便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能答應我救碧兒一命,對於私自出宮的理由我不能辯駁,若是景桓知道了,那也便是斷了二哥的生機了,景桓對固山郡主的寵愛世人皆知。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他一手托著腦袋,一手有節奏的敲著桌案,「你就是穿著這身太監服跟著項竹喧混出宮的嗎?」不敢相信前一刻那個滿面怒容的景桓,此刻業已換做一副玩味的神情看著我,「呵呵,郁兒一定是被朕嚇到了吧,看來朕的戲演的不錯。朕從未見過像你這麼俊的公公,說你是在哪個宮當差的。」

  「回皇上的話,奴才小丸子是在夢東園給郁貴人當差~」在聽了景祥那番嬉語後,我也忍不住配合起他來。

  「哈哈哈,朕一眼就看出你是個女的來了,那些護軍是怎麼辦事的,想來定是收了你不少好處吧,若朕的妃嬪各個都像你,那不用幾年後宮就沒人啦!小丸子,到朕身邊來。」他沖我招招手,我低著頭走至他身前,那灼熱的目光看的我渾身不自在,「坐~」他拍拍自己的腿。

  我大驚:「臣妾不敢。」景桓不由分說的攬我入懷,一手拿過方才置在一邊的畫卷,小心翼翼的展開:「郁兒啊,你可知朕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啊,自朕十五那年在木蘭圍場見了你直到現在,朕將滿屋子都掛滿你的畫像,都不足來表達對你的思戀。朕的愛,不能說出口,不敢說出口,朕怕得不到你的回應。」那一刻的景桓像只受傷的小獸,緊緊環著我,頭輕輕擱在我肩窩,我卻是那樣深刻的感受到他的彷徨與無奈,原來畫像中一襲絳紅戎裝的人是我,而我竟沒能一眼就認出自己來。娘親說過的,能將一個人畫得惟妙惟肖,必定是在心中牢牢記住了那人的一顰一笑。

  我順勢輕輕抱住他的頭,輕撫著他的背脊,只可惜愛並非與時間有關,我的心裡業已住進了另一個人,如今能守在景桓身邊的也只有這副皮囊了。

  「樂恒的事朕全都知道了,赫連將軍一早便已上書呈表了,郁兒你放心朕自會好生處理的。」他沒來由的冒出一句,我一驚。

  「可是皇上,我瞭解二哥,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景桓將手指輕壓於我唇間,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了:「朕心中有數,對了最近朕時常想念你園子裡小廚房做的醪糟桂花園子,不如朕送你回去吧!」原本正找不到機會開口提碧兒的事,現下可好,我心中歡喜。

  「那皇上可能要白走一趟了,園子是碧兒的拿手點心,可是碧兒因我私自出宮之事受到牽連,現在人還在來鳳殿呢,要不皇上去來鳳殿吃園子吧!」我委屈的嘟起嘴。

  「哈,這又有何難,朕這就讓安順往皇后那去一趟,我們先回園子去等她,朕先說好了啊,若做的不好朕還把她送還來鳳殿去。小丸子,擺駕~」我雖未將碧兒的事明說,但想必景桓那個老狐狸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只不過是不想再追究了,也不想與宸妃起任何正面衝突,這份心思我還是猜的到的。走出上書房,那條悠長而望不到盡頭的甬道,此刻看來似也不那麼絕望了,我暗暗告誡自己,日後切不可再以人心做賭注了。

  原本我怕惹人注目,要求繼續扮演小丸子這個角色,誰知好好的走著,景桓卻反手一把握住我的手,手手相握十指緊扣。這一舉動倍受矚目,一路上不知承載了多少異樣的目光,只不過是礙于景桓在場,他們皆是只望了一眼便匆匆而過。

  我低聲對景桓道:「皇上鬆手吧,如果眼睛可以殺人,臣妾早就千瘡百孔啦!」聞言他倒是大笑起來,輕輕一刮我的鼻尖,伸手攬過我附語道:「朕在這裡,就是你的鋼甲盾牌,看誰刺得穿。」鋼甲盾牌嗎,心中暖暖的,秋風似也不那麼令人心寒了,只是這樣的誓言我可以用一輩子去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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