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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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屋子的人都分外緊張,安順笑著道:「菀主子寬心,這回是好事!」…… 曾以為這輩子我都沒有機會再踏出昭慶門了,景桓的心思實在令人難以琢磨,莫怪人常道聖意難測。儘管碧兒哭著喊著要跟來,我還是令她留在了夢東園中,這回皇帝竟下旨允了我可以回家去看看雙親,爹爹的凱旋終於給了我出宮喘息的機會。 下了馬車,我怔怔的望著「赫連府」三個字,眼中噙著淚,我拼命拼命想要忍住,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興許是聽得門外馬車的聲音,杜全跑來開了門,興許是沒曾料到是我,他也當下愣在那,然而隨即便回身大喊著,跑進內廳去了:「老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這小子還是那麼沒有長進,我將眼角的淚輕輕拭去,快步踏入了赫連府,我的家。 「我的郁兒,我的郁兒……」娘親說不到幾句話便抱著我放聲哭了起來,爹爹也是一張哭臉,只是礙於面子了麻煩。郁兒,這些時日來,你可還安好?」爹爹平靜的語氣卻叫我心中一酸,那一句「可他只靜靜坐著,望著我們母女。我的娘親本不是這樣失儀的人,而今卻也足見她對我的記掛,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她扶著我坐下,「郁兒你怎麼回來了,你這丫頭莫不是偷跑出來的吧,你表姐穿來消息說你被禁足於冷宮中,你可知那一刻為娘的心都碎了,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改明兒要你爹爹上個摺子去把你要回來,後宮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胡鬧,你這話也是隨口能說的?也不怕給郁兒添了麻煩?」爹爹平靜的語氣卻叫我心中一酸,可還安好?我情願自己不是什麼多羅宗姬,真真後悔當初為何不逃,也好過與那一干女人勾心鬥角。 「爹爹、娘親請放心,郁兒這次回來省親是得皇上允了的,只是不能呆久明天一早便要回去。」 「郁兒,聽說皇上要封了你做貴人,對別的女人來說或者是無比的榮耀,然而我家郁兒的心思,為娘是清除的,娘親還是那句話,你若不願沒人能強了你。」這就是我的娘親,她的骨子裡留著絕不屈服的血液,只是我卻不能真似她說的那般去做,我並不只是赫連菀鬱,我的肩上背負著赫連家所有的性命與榮華,一個行錯踏遲便是萬劫不復。 晚飯後,爹爹親自掰了月餅遞給我,我接過一口一口送入口中,這才意識到今日原來正是上燈節,望著爹爹眼角的皺紋,這次從西關回來他似是突然老了許多,原本若隱若現的銀絲,如今卻如春日的草般飛長。我低下頭去,不忍再看。 「娘親,郁兒想去集市走走,今日外頭定是格外熱鬧。」 「郁兒怎這般糊塗,如今雖未被正式冊封,但你畢竟也算是那後宮中人,怎可在集市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隨意走動。」娘親的語氣異常堅決。 「由得她吧,只是出門的時候換身衣裳,多帶幾個護衛,對了叫杜全也跟了去。」爹爹倒是一反常態。 仙鶴街兩側掛滿了紅紅綠綠的紙燈,沿街的小攤上也是坐滿了人,小販們的吆喝聲襯得此處格外熱鬧,秦河上只見姑娘們輕輕將各自做的蓮花燈擺在河面,誠心許下心願覓得良人,倘若哪男子有幸拾到蓮花燈,或許便是那姑娘命定的有心人。我於是也起了興致,輕一腳淺一腳的走至河邊,見我饒有興致的觀賞著這些蓮花燈,身旁一名衣著豔麗面抹濃妝的女子遞過一盞蓮燈來。她那輕浮的眼神,豔麗的裝扮,分明是個風塵女子,原來不論再低賤她也終究是個女人,心中也是存著些許卑微的期盼。見我有些許遲疑,她笑著將蓮花燈塞入我懷中,身後那些護衛見我蹲在河邊,一個個靠攏過來:「小姐,河邊危險,腳底下可要留神。」 「原來是官家小姐呢,如此良辰美景你卻雙眉緊鎖,可是你爹娘要逼著嫁了?」她朗聲笑了出來,「你即便不願,也就受著吧,反正一輩子說長也不長,總好過我這樣。」不等我接話她便起身離開,臨走時神色肅穆的望了眼湖中心的蓮燈。 我輕輕將蓮花峰推入水中,人生不得意之事十有八九,看著漸行漸遠的蓮燈,我自嘲的笑了起來,我的良人怕是永遠拾不到這蓮燈了吧。身後那些緊隨著的護衛著實討厭,我憤憤的瞪了杜全一眼,杜全則是對我抱以無奈的一笑,我知道那都是爹爹的意思,但這一晚上若就這樣度過未免可惜,在宮外的最後一個上燈節豈可如此虛度?仙鶴橋上閃過一個身影,我想那一定是幻覺,是我念他太久了。 「各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都往這邊來看一看,猜燈謎猜對了便送精美扇面!」一個買紙燈的小攤引起了我的注意,真正吸引我的倒不是攤上的紙燈,倒是那名坐在後頭畫著一個個精美扇面的畫師,我回頭望瞭望,確定杜全他們確實被我甩了,而後一步步走向那個小攤子。 「不在梅邊在柳邊,個中誰拾畫嬋娟,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 「小姐來猜猜吧,猜對了送扇面。」 「咦~這麼難啊,不猜了不猜了。」猜不出謎底的女子施施然離去,那叫賣的小販回身對著畫師道:「你看你出的都什麼燈謎啊,一晚上了我們連一盞燈都沒賣出去。」畫師沉默著只是自顧畫著扇面。 「是團扇!」只見一名白衫男子一合摺扇,輕輕道來,我也尋聲望去,竟然真是他,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怔在原地手足無措,他顯然也是見到了我,朝我微微頷首淺淺一笑,而一直低頭不語的畫師此時卻抬起頭來,走到他面前一作揖:「恕李某冒昧,敢問這位公子如何就猜得謎底便是團扇呢?」 「這燈謎出得極妙,先生也是有才之人啊!」那個一身白衣的翩翩佳公子竟然就是永郡王景祥,又見他朝畫師回了一禮,「『不在梅邊在柳邊』說的正是冬日不用夏日用,『個中誰拾畫嬋娟』描繪的是扇中的美人圖,『團圓莫憶春香到』團扇團扇團團圓圓,『一別西風又一年』明年此時又會相見。在下獻醜了,只不知如此解釋是否太過牽強,先生這道燈謎該是送給心中思戀之人的吧!」 「慚愧慚愧,既然公子猜得了燈謎,李某便將這盞燈同這柄團扇贈了給公子,還望公子不要嫌棄。」景祥倒是沒有拒絕一把接過,他望著我的眼神滿是溫柔之色,但那僅僅是一瞬,只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以致於我不得不懷疑那是不是我的幻覺。他永遠是繃直了臉,似冷面神一般,高高在上的永郡王心中怎會對我有一絲掛念,又怎會對他皇兄的女人有著一絲眷念呢?我苦笑著回轉身去,他快步跟了上來,抵過那柄扇子,在我耳邊低聲道:「這東西我用不到,想著姑娘家興許會喜歡,你就拿去吧。」我遲疑了半晌,終是接過扇子端詳起來,這扇面的確繪得精美,一別西風又一年,又一年,而我與他又不知何日方能相見。 昭慶門厚重的宮門微微啟開,而轎中的我此刻的心,靜得宛如高原上一汪靜謐的湖泊。依舊是濃墨重彩的裝扮,那些珠翠壓得我快抬不起頭,而環佩叮噹又令得我邁不開腿腳,茗曦說這些都是規矩。自從西山獵場回來後,我便再也沒見著皇帝了,無論是被禁足于淩煙閣,又或是沉冤得雪他總是不聞不問的,他的心我猜不透。小軒窗下,我望著銅鏡中嬌豔的容顏,宮中的女人本都為著這一天的到來而徹夜難眠吧,只是她們又是否知曉這一日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一世的期盼,若然知曉後事,她們還會如此義無反顧嗎?我不知道,我知道自這一天起與景祥之間便是挽不回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了。 「郁貴人,請隨奴才往交泰殿去。」日間才宣了旨,稱呼立刻便改了,我卻似乎還沒適應過來,茗曦她們看我的眼神有些許的曖昧,我知道她們的心思,卻不由得低下頭紅了臉。 內殿中霧氣蒸騰,溫泉之上浮著點點紅花,我輕踏進去,忽的想起了那日在荷塘邊的偶遇,這稍一走神卻腳下一滑,頓時整個人跌入水中,濺起一池水花。宮女們各個大驚失色像丟了魂一般,然而這一跌卻叫我心中霍然,仿佛將這一陣的委屈與焦心統統摔沒了:「你們不必驚慌,我沒事,過來伺候吧!」言語中滿是歡喜,溫泉中我這樣歡暢,幾個年輕的宮女見我神情歡愉,也大著膽子調皮的向我潑水,而邊上那些年紀稍長的宮女們卻是連連搖頭。 忽的,四周都靜了下來,淺淺的帷帳上印出了一個碩長的身影,宮女們不再與我嬉鬧,都似屏住了呼吸一般,是景桓!想著自己如今可是一絲不掛,不由得更向水下沉了沉,兩頰滾燙的厲害,那個身影只在外頭駐足了一小會,便離去了,他終究是沒有進來,我長舒了口氣。 「郁貴人的臉好紅啊,莫不是這水的溫度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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