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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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那股子黴味已被熏香替代,睡來嘎吱作響的那張床,此刻也已變得鬆軟舒適,淺黃色的帷帳輕輕落下,淩煙閣內那個陰暗的廂房仿佛突然亮堂了起來,燭火搖曳忽明忽暗的,這分明就是我在夢東園中的臥房。只依稀記得自己在聽到笛聲後,急不可耐的沖進雨裡,之後的事……興許是因為幾天未曾禁食突然跑了起來,竟餓暈在院子裡,說出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只是為何醒來會是這般情景,我並不十分確定淩煙閣的一切是不是只一個噩夢,若然是夢,心痛的痕跡怎這般清晰;又或者這只是身陷囹圄的我的另一個夢的開始? 直至茗曦與碧兒的臉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我面前,我才終於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我確實從那個地獄脫身了,再見她們時仿若隔世,碧兒激動的握住我的手:「小姐,小姐,你受苦了。」說著說著便嗚咽起來,碧兒這丫頭好似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覺得委屈。茗曦將她拉到一邊:「碧丫頭別鬧了,還是讓主子好生歇著吧,太醫說主子的身子要好好補補,你快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 「你瞧我都把這事給忘了,這不是見了小姐太高興了嗎?」碧兒急忙朝著屋外跑去,不多會又跑了回來,嘻皮笑臉的趴在窗子上,「小姐,老爺回來了!」聞言我心中一緊,爹爹回來了!但心中又慢慢生出一絲苦澀,想必他也正是因為我爹爹而將我放了出來吧,此時此刻我卻不知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主子在裡面受苦了吧,奴婢雖從未踏足過淩煙閣,但對冷宮中的生活也略有所耳聞,如今不管怎樣,能回來就好啊。」茗曦依舊是恭敬的立在床頭,語氣雖是淡淡的,她的心我卻是知道的。 「這段時日你們過得可好?只是委屈了你們了,跟了我這樣一個主子,還沒跟著富貴,倒先平白遭了這許多白眼。」我笑著說道,其實即便是茗曦與碧兒都沒說,我也能夠想像得到,我被禁足在淩煙閣的時日裡,這夢東園中的宮婢們要承受多少冷嘲熱諷。 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一般,不知是否是那些安神藥開始起作用了,眼皮變得越來越沉,恍惚間聽到屋外碧兒輕輕道:「奴婢給昭儀娘娘請安,我家小姐睡熟了呢。」碧兒雖是大大咧咧的,但跟了我這麼多年,總還是知道我的心意,我心裡亂得像團麻,此時的確是不想任何人來打擾,更何況是陸昭儀,自那也月下對飲之後我開始有些害怕去面對她,或者說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吧! 門嘎吱一聲啟開了,其實我早知道碧兒是攔不住她的,是以我也披了件衣裳坐起了身。沒待我下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便邁著輕盈的步子來到我床前,她永遠是一副淡淡的慵懶的神情。 「你瘦多了,裡頭的日子很難熬吧。」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然而我卻再也感受不到初見時的溫暖。 「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其實也沒什麼,比起外頭自然是要清苦些的,不過倒也落得自在。昭儀娘娘深夜前來,可是有何吩咐?」 「你倒是看得開,呵呵,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明日你同我一道去來鳳殿問安吧,是皇后的意思。我也不打攪你了,好生歇著吧。」 …… 皇后乃一國之母,統領六宮,各宮各殿的妃嬪們,每日清早都是要去來鳳殿給皇后請安的,我只是不明白皇后要我同去的用意究竟何在。來鳳殿前恰好遇到了余常在與宣嬪,余常在看來有些清瘦,臉色也不大好,或許是因為小產傷了身子吧。我能感覺得到她眼中的恨意,雖然這孩子並不是我害死的,但不管怎樣有人利用了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來對付我,因而余常在的小產與我也不能說是毫無關係。她的拳纂得緊緊的,那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最後的無助的憤怒,然而即便是怒視,那也只是一瞬的事,她重又低下了頭,一如我初時見到的她那般,她眼中受傷的神情深深印在了我心中,那又是怎樣的痛呢? 倒是宣嬪在經過我面前時,不冷不熱的說道:「有些人看起來溫溫順順的,真沒想到會做出這種天打雷劈的事來,那也是一條命啊,還真下得去手。」她這一句話說得再明瞭不過了,於我不過是一陣耳旁風,而對余常在來說無疑是再痛一回。 「宣嬪你確定要這樣嗎,來鳳殿前還是多顧慮著點自己的身份。」在聽了宣嬪那些嘲諷的話語之後,陸昭儀也不禁皺起了眉,一下子得罪了三個女人,真不知宣嬪是沒心沒肺還是恃寵而驕。 「身份?那麼陸昭儀你最好也放清除點。」她特別強調了昭儀二字,原本論身份來說,陸昭儀乃九嬪之首,區區一個宣嬪又怎敢頂嘴,只是眾所周知宣嬪素來與宸妃走得近,有了宸妃撐腰她自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了。 陸昭儀臉上訕訕的,也拉了我一同往來鳳殿走去:「最近皇上可寵得她緊,夜夜歇在她那,連皇后都對此頗有些微詞,唉這宮裡啊,皇帝的寵愛就是你披荊斬棘的利劍!」皇帝的寵愛?我淺淺一笑,隨她進了皇后殿。今日殿中的人卻來得格外齊,皇后依舊穩穩笑著,這樣的笑容之下掩藏的是什麼,我卻看不透。 殿上宸妃坐在一側,輕輕捧著茶盞,只在我進去時似有似無的瞥了一眼,宣嬪和余常在皆立在她左右,我一入得來鳳殿便在尋玉姐姐,她依舊是立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靜靜的看這些人這些事。見我與陸昭儀同來,她也笑臉盈盈的走了過來,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自上回家宴後她一直對我冷冷的,如今這一扯倒令我受寵若驚。 「聽聞近來菀妹妹身上發生了許多事,這深一腳淺一腳的妹妹自要留心。」或許是因為這裡人多口雜的關係,玉姐姐並未說的太真切,但我卻是聽懂了。這些個妃嬪的心思我猜不懂,她們看我的眼神十分複雜,難道今天皇后要說的事是關於我的? 皇后端坐在上一派雍容,這個大胤最有權力的女人竟然得不到皇帝的寵愛,或許曾經還是擁有過的吧,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她於是清了清嗓子:「難得今兒個人來得這樣齊,近日這後宮之中流傳著些不好的話語,在座的各位平日做的些事本宮從不開口,但如今卻覺得十分有必要來做做規矩了。」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您素來溫和,有些人啊就是太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宣嬪一邊說著一邊朝我和陸昭儀的方向望瞭望,皇后皺了皺眉,似乎對有人打斷她的話頗為不悅,她並不搭理宣嬪只是繼續說道:「余常在小產一事純屬意外,此事已有了定論,我不想再聽到有關這件事的任何傳言,更不想聽到任何攻擊郁貴人的話語。」 皇后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看著對座余常在低垂著頭,緊咬著唇手中死拽著絹帕,她的委屈再無處可伸,一切就仿佛未曾發生過一般,或許傷心的只她一人吧。聽得郁貴人三個字,我也是一怔,座上那些妃嬪們投來或嫉妒或看熱鬧的眼神,此時我最在意的卻是表姐怎麼想,好不容易我們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而這樣以來,郁貴人,玉貴人?還真是造化弄人,她並不看我,我卻隱隱見到她的嘴角揚起一抹不經意的笑。 「這對余常在可不公平,難道就因為赫連將軍凱旋,而這樣赦了那人的罪?」宣嬪唯恐天下不亂的站了出來,面上看她似乎在為余常在鳴不平,但誰都清除像她那樣的人又怎會有這份心思。雖然她並未直接把我的名字說出來,她的意思誰都懂,她就是想讓別人以為,我爹爹立下戰功,是以無論我犯了怎樣的罪都是可以赦免的,這樣一來我便成了眾矢之的。 「那宣嬪說這樣的話,可是有任何憑證,你憑什麼就認定了是郁貴人的錯呢?」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皇后會站在我一邊,但想了想進宮這些日子來她也從未難為過我,宣嬪這樣的舉動,想必是受宸妃屬意的,她們本就是一國的。聽聞皇后的話後,宸妃倒依舊是一派泰然自若,相較之下宣嬪的定力便差許多了,她原本還想再爭辯些什麼,只是被宸妃瞪了一眼後,安靜的退到一旁,想必宸妃早已從皇后的神情中,得知此事已然是多說無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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