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西關一直不曾傳來消息,我心中也是隱隱擔憂,但我始終相信憑爹爹的身手必定不會有事,然而他畢竟已是個五十開外的人了,自爹爹出站後連皇上都不曾提起西關之事。營帳中一片奉承之聲,眾人皆向皇帝行禮恭賀:「皇上英明神武,今日獵得大蟲乃是大大的吉兆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立在那,只覺得背後一陣刺痛,猶如芒刺在背,回過頭去卻正好迎上了睿親王的目光,那惡狠狠的眼神中充斥著毫不掩飾的怨恨,這是為何?我不解,稍一愣神見眾人跪了一地,這才醒轉過來,急急福身道:「皇上恕罪,民女想是因了今日之事受了些驚嚇。」

  「多羅宗姬可是巾幗不讓鬚眉啊,方才羅圖已見識了宗姬的箭法,當真佩服,果然是赫連將軍的女兒!」雖然我不精於騎術,然而自幼便央了爹爹教我射箭,即便是與御林軍中的好手相較,也未必會遜色。原本只想低調的在宮中度過些時日,而隨駕至西山是聖命難違,在皇帝身邊鋒芒太露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這我是知道的,但很多人很多事,即便你一早已知曉後果,仍舊是躲不過避不開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的確,多羅宗姬是護駕有功,赫連菀鬱,你說朕該怎麼賞你。」他玩味的望著我,我卻似乎要融化在了他那溫柔的目光中。

  「菀鬱雖是一介女流,但能夠護得皇上周全,自是責無旁貸,菀鬱並不想要任何封賞!」

  「那你可願護得朕一輩子?」他俯身過來,在我耳邊低低的說道,我一怔,面上泛起一陣潮紅,看出了我的窘迫,當著眾人他卻只是極為讚賞的說道,「護國公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

  退出營帳,景臻卻是追了來,這一天我早已被折騰的疲累不堪,實在不想同他再做多餘的糾纏,於是裝作未曾聽到他的叫聲,自顧朝自己的營帳中走去,他卻不依,大步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看不出來你這個文文弱弱的小女子竟有這般技藝!」

  「帝子說笑了,聽聞今日帝子也收穫不小,菀鬱的雕蟲小技怎能與帝子相較,民女累了,就先行一步了。」我急於擺脫他的糾纏,對於景臻倒也不討厭,只是今日實在是太倦了,一天不見碧兒,也不知這丫頭有無惹事。

  「你又何必謙虛呢,我都聽羅圖說了,從小到大我就沒聽他誇過人,改天我們也來切磋切磋。」

  ……

  走到帳前,只見碧兒守在門口,那哪叫守門呀,這個看門人自己倒是先打起了呼,想必今日定是躲到哪去瘋玩了,我輕輕拍醒了她,喚了她回帳子裡去睡。

  原本早已是疲累不堪,躺在榻上卻怎般也合不上眼,徐步走出帳外,其餘幾個營帳內的燭火早已熄滅,邏些城的天空真美啊,連繁星看來都離得我那樣近。白日裡他溫柔的話語又仿佛飄進了我耳中:你可願護得朕一身?那一刻分明是有些許心動了,我很想遵從心的意願,只是他並非我的良人,他是高高在上的萬歲,是後宮中那許多女人的丈夫,想到當日席上姐姐冷冷的話語,我更是知道自己無力去與那些女人爭奪同一個男人的寵愛。願求一心人,白頭永不離,這,才是我要的!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我於是起身披了件斗篷就往外走去,夜色壓頂,平原脈脈的麥香飄然遠去,迎面撲來的是茂密草甸和蔥郁樹林的混合氣息,淡月籠紗,皓皓皚皚,邏些城的夜晚真是動人啊。雖是初夏,但由於地處邊陲,到了晚間一陣冷風吹來,卻也叫人不禁打個寒顫。

  前方忽而傳來一陣悠悠竹葉聲,聲聲入耳,真是應景啊,吹的似是南方小調《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垂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王爺好氣節,誰人又堪耐得清秋節,不趨流俗。」我為這樣動聽的旋律所吸引,忍不住動情的輕哼起來。

  竹葉聲止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誰?」

  「赫連菀郁給睿王爺請安!」日間他用那樣狠毒的眼光看我,我心下原本不安,而今竟聽得他吹起《青玉案》,喜歡這樣調子的人,必定不是城府之人,想是我不知何時在言語上犯了他的忌諱,這也無礙,陪個不是便了。

  「原來是你,多羅宗姬為何深夜不在營帳內,而四處閒逛,這西山多的是猛獸,縱然你弓術了得,又怎堪以一敵十?」他的語調不溫不火的,而言語間卻是頗多諷刺,我赫連菀鬱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來,既然話不投機何必在這自討沒趣呢,我於是福了福身便告退下去,只是那首《青玉案》一直鎖饒在心頭。

  由於夜不能寐,精神十分不濟,晨間好不容易合上眼,卻被帳外雜亂的馬嘯聲驚醒。我起身向外走去,卻恰好碰見了景臻,景臻原是大步走去的,見我出了帳子又走了回來:「菀妹妹看來好憔悴,難怪皇兄吩咐了今日不用你伴駕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今日且看我一展雄風吧!哈哈~」我承認起初並不十分喜歡景臻這性子,但如今漸漸發現或者他同順淑一樣,都是那所皇宮中的異類,也是最後一塊淨土,他爽朗的笑裡不帶絲毫的雜質,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怒,聽得他那樣笑,心境仿佛霍然了許多。

  「小姐,再睡會吧,昨夜您睡得遲。」望著身邊的碧兒,如今她也已是十四了,雖然我很想一直把她留在身邊,但怎好誤了人家一生的幸福呢,待爹爹回來便央了他尋覓一樁婚事吧。

  「不了,白日裡睡覺成何體統,今日雖不用伴駕,但也不能太過鬆懈,叫別人嚼了舌根。」我原本睡得就淺,被這一鬧也早無睡意了,摘下掛在帳子裡的虎賁弓,這是皇帝因我當日之功賞了於我的,弓身上鑲著一溜的翠玉,望來異常精美,我細細擦拭,碧兒見了取笑我道,不像在擦弓,倒似在撫著情人的臉!我一驚,難道我的心事竟這樣寫在了臉上?

  帳外吵鬧異常,雜亂的馬蹄聲中夾雜著乒乒乓乓的聲響,他們不是出去行獵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而那些奇怪的聲響也叫我異常不安,我條件反射似的抓起一旁的弓,拉著碧兒沖出帳外。一路小跑總算能看見些了,前方的護軍營侍衛與一群身著黑衣來歷不明的人混戰在了一起,而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竟然深陷戰團中央,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胤的皇帝竟然在西山圍場遇襲了。

  羅圖護著皇帝且戰且退,全然不顧手上的傷,盡他所能擋在了皇帝的面前,我於是遠遠的拉開了弓,一下就放倒了好幾個。見有羽箭射來,羅圖與皇上皆回轉頭來,皇帝在見到我時,霎時變了臉色,對我怒吼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快給我滾回去!」與此同時也見羅圖指了一對侍衛朝我這個方向來,來人正是江尚,我赫連菀郁是將軍的女兒,不是要人保護的弱者,祖上用鮮血保衛著大胤的疆土,先祖皇帝曾親賜「一門忠烈」的金匾,我赫連家豈有貪生怕死之徒,我於是奪過一名侍衛的馬,一躍而上,奇怪的是這一次上馬竟如此順利,同時也對江尚道:「江侍衛,我就把碧兒交托給你了,請你務必護得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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