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那我們來拉勾勾吧,菀姐姐可不許耍賴哦!」我與順淑的手鉤在了一起,夕陽下我們笑得都那麼好!

  今日一時興起才如此莽撞的跑了出去,我也深知皇宮不比府中自在,臨行前爹爹曾不無感慨的說道,無論是朝堂亦或後宮,那都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今日在回廊中遇到帝子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然而他的那句話卻深深印在了我心裡,難怪自打第一眼見到陸昭儀時,便有種奇特的感覺,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感覺,就好似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我們竟有幾分相似。

  不管怎樣,在爹爹凱旋之前,還是給自己禁足吧,以免再生枝節。折騰了這許久,連夕陽都沉到了地平線下,窗外吹來的風夾雜著沙棗花的幽香,令人倍覺神清氣爽。驀的,只見原本黑漆漆的後庭,頓時亮堂了起來,沙棗樹間零星掛著幾盞紙燈,忽閃忽閃的仿若夜空中的繁星,而在那亮光的中央,正坐著一名容顏清麗的女子,那一雙明眸顧盼若兮,纖細玉指輕弄琴弦,動人的旋律好似流水一般在她指尖流瀉。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夜深千帳燈,千帳燈下照著萬屢無眠的相思,好一首長相思啊!月下,如此佳人不是陸昭儀又是何人?只她身上那瑰麗的粉色長紗群倒並非大胤服飾,頗有些前朝江南女子衣著的韻味,而她的琴聲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只是琴聲最能抒情,也最能泄了心聲,那些延綿不絕的思戀是掩不住的,幾分悽楚幾分無奈,這分相思又是為誰?

  早聽碧兒說今日皇帝歇在了別的娘娘那裡,我也算松了口氣,每每他在秋浣宮住下,我總是早早熄了燈睡下,他似乎也從不問起我。或許是因了姐姐的關係,即便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我也打心眼裡的看不起他,儘管我知道或多或少也是他的無奈。這些日子倒是碧兒與旁的婢女們混得熟了,常給我講些不知哪裡聽來的「宮中奇聞」給我解悶,只是這丫頭嘴快,唯恐她闖了禍。

  懶懶的躺在睡椅上,信手翻著書,忽的想到當日曾應允了皇后要給她繪個扇面,既是閑著不如就今日繪了吧,園中的琴聲並未停下,她一遍遍的彈奏著《長相思》,對於皇上想是沒有那樣深的眷念吧,我不禁訕笑道,那個男人其實也是可憐的,這後宮之中究竟又有幾人是真心對他的?

  即興在熟宣上勾勒出了一張侍女圖,但看著看著,那眉眼間竟似陸昭儀幾分。自小我便隨了娘親的性子,喜弄風雅,爹爹常笑著說,郁兒你越發不像我赫連家的人了。念到爹爹,我眉頭一緊,只不知如今的西關又是怎樣一番局勢。

  待上完色後,頓覺這幅圖看來未免單調了,又想起當日初踏夢東園時的情景,於是信手在右下角提了幾句小詩:

  昨日夢,與卿相攜洛城東,共賞牡丹園。

  今朝醉,孤自徘徊京尹外,獨步櫻桃溪。

  我滿意的看著這張圖,恰好茗曦也進得屋內:「菀主子,昭儀娘娘怕這幾日您悶壞了,今夜想同你敘敘!」來到宮中也有一段時日了,規矩也是早定下了的,然而茗曦卻執意叫我「主子」,也不管我是否搭理,而儘管我喚她作姐姐,她也只稱自己為「奴婢」,我們兩個像是各自在唱著各自的戲,我時常笑她,年紀輕輕就這般固執,她也不惱自顧做著自己的事,或者正是由了這份謹慎,在宮中方能求得自保吧!

  今夜平地裡竟起了風,涼風有幸明月無邊,我抬頭望天,竟有種窒息的感覺,從未覺得頭頂的天空是這樣的狹窄,站在宮牆之下,卻無止盡的思念起那些平日裡陪著我的再熟悉不過的臉,甚至是那個平日裡就討人厭的哥哥。一時間千頭萬緒,怎般也不能入眠,於是打算去書房坐坐。這些時日來若不是有這些書,真不知這孤寂的一天又一天要如何來度。

  碧兒早已歇下,我本就待她如姐妹一般,只是當我的房內又亮起時,門外卻是聽到了茗曦的聲音:「菀主子夜裡起身,可是有什麼吩咐?」

  「無礙的我只是眯不著眼,想去書房呆一會,茗姐姐歇下吧!」然而茗曦並未退下,只是為我又披一件斗篷,靜靜的陪在一邊,我微微搖頭也只得隨了她。然而進到書房,見到空無一物的書桌,我便急了,望著敞開著的窗子,心下已明白幾分,雖然知道是無謂的,但還是幾步沖到窗前四下張望。新繪好的圖不翼而飛,突然覺得好生沮喪啊!

  「興許是方才起風,被風刮走了吧,畫得那樣漂亮的確是可惜了,奴婢也瞧過一眼,真是極好的畫作,不過以菀主子之才,定能畫出比方才更好的!」茗曦的語氣雖還是淡淡的,然而臉上卻是帶著笑的,一種真心的笑,這是她第一次對我展開笑顏,於是我心上的陰霾也是一掃而空。

  儘管我竭力想要再畫一張,但始終畫不出方才那種神韻了,只得作罷,看著茗曦略顯憔悴的臉,我滿懷歉意的朝她笑了笑。

  雖然夢東園中只我一人居住,但我也總是起得很早,然而或許是一夜無眠,黎明十分才合上了眼,這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一睜眼卻是迎上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那小嘴嘟得都快能掛住油瓶了。

  「菀姐姐你說話不算話,你答應了要教順淑跳舞的!」原來這小傢伙一大早氣衝衝的來找我是為了這個啊,我一手支起身子,一手撫著她的小腦袋,對於順淑帝姬我心裡也是喜歡的緊,不因為她是後宮之中最得寵妃子的帝姬,僅僅是為了那是這地方僅存的純真。

  雖說只是初夏,然而正午時分的陽光卻也是毒辣的,無奈小帝姬起了興子,幸而我這夢東園是朝北的,即便夏日,池邊也有一大處陰涼地,倒成了避暑的好去處。沙棗花的幽香彌漫在院子裡,令人倍覺心曠神怡,我將順淑抱起,輕輕放在秋千上,許是從前住在這的人紮下的。

  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相隨相依,映日浴風。

  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

  我一邊唱著,一邊舞著,衣袂翻飛連我自己都要醉了,雖然這詞的深意順淑或未必懂得,但曲子是極美的,望著順淑眼中躍動著的欣喜,我也不覺喜上眉梢。細細教給她舞步,她學得也煞是用心。

  正當我們兩個舞得興奮時,但見一旁的茗曦與碧兒畢恭畢敬的福身下去,我是背對著園門的,但此時心卻也是往下一沉。

  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的,這或者就是宿命,看著順淑喜樂樂的跑去,邊跑還邊欣喜的叫著:父皇!我於是也轉身恭敬的福身下去:「赫連菀鬱參見皇上,恭請皇上聖安!」我盡可能的將頭往下垂,心裡暗暗祈禱他們父女兩個快快離去。

  「朕的小帝姬,大熱天你在這做什麼?」話語中滿是憐愛,同時也以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似乎是在責怪宮娥未看好帝姬,這麼熱的天曬壞了帝姬可怎好,眾人也是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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