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二三六


  果然,玄燁在諸人的幫助下,很快就把雪人堆了起來,然後用兩顆栗子嵌進雪人腦袋上,當了眼睛,兩隻紅紅地辣椒則成了耳朵,鼻子另用了一顆乾果來充數,至於嘴巴,玄燁卻一反常的沒有聽別人地建議用東西來鑲嵌,而是用他凍地通紅的小手指,在雪人地鼻子底下一劃,頓時,一道彎彎的弧度出來在眾人眼前。

  刹那間,隨著這道弧度的出現,原先來有些沉硬之氣的雪人,一下子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笑,它在微笑著。

  清如的手不自覺的隨著那抹弧度劃動著,心中似被什麼觸動了一下,雪人的笑,在她眼中變得如此耀眼,心恍恍,如又回到年少時光,愛堆雪人的子矜,怕冷的子佩,微笑的雪人,一個個在眼前閃過,心中的觸動越來越大,讓她不能再沉默下去,尋思過後,對在一旁伺候的宮人道:「去將子矜給本宮叫進來。」

  隨著宮人的出去,清如從窗子中能看到子矜在聽到宮人的話後愣了一下,扔掉捏在手裡的雪團,與玄燁說了幾句後便走了進來,冬天的簾子為了怕風吹進來,所以較夏天時厚重些許,子矜挑了簾子進來,她本來凍得通紅的臉被屋裡的暖氣一薰,更紅了幾分:「小姐,您叫我?」

  清如頷首道:「沒什麼,只是看著你們在外面玩,我想起了以前與你們兩個一起在府裡的日子,你的雪人堆得一如以前那麼好,只是我卻是再也找不回曾經嬉笑玩鬧的心思了。」

  聽得她這麼說,子矜亦笑道:「哪有,小姐要是想玩的話便出去啊,我想三阿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了,我去了,多少會讓你們拘謹許多,我還是在這裡看的比較好,至於玄燁,我看他現在玩的就很開心,對了,等會兒你帶件夾襖給他穿上,別等會兒瘋玩過後就感冒了。」清如細心的叮囑著,不是刻意的關心,而是由心所發。

  子矜應了一聲,就欲去找衣服,被清如叫住道:「你先別急著去,我還有件事吩咐你。」杯中的茶已經涼了些許,隨著清如的放下,立時有在旁的宮人重新換杯添上熱茶,清如拿在手裡後望著子矜道:「你可曾去辛者庫看過子佩?」

  子矜被聽得心神大震,不解其怎會突然問起這個,而且她去的時候都暗自小心,怎的還是讓小姐知道了,見其問起,只得小聲承認了:「回小姐的話,奴婢確有去辛者庫瞧過子佩。」說到這兒她又急急道:「不過小姐放心,奴婢只是去瞧瞧她怎麼樣,並沒有多說什麼。」語至此,神默然:「畢竟不管怎麼說子佩都是和奴婢一起長大的,奴婢實在做不到如陌生人一樣。」

  清如低垂的睫毛如扇般覆在眼睛上:「你不必多想,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話說一半,她的目光又望向了窗外依然玩的開始的眾人:「只是突然記起年少時我與你們兩個一起在府裡玩耍的日子,也是像他們一樣堆雪人,打雪仗,還記得那時,子佩很怕冷呢,即使是長大以後,也一樣的怕冷。」

  悠然動聽的聲音將子矜的記憶也帶回到了那個無憂的年代,她們雖然是丫頭,卻被小姐視為同伴,不曾有過多少責駡,更沒有過打罵,與其他府裡一些滿身傷痕的丫環比起來,她們真的是好太多太多了,可是人大了,心卻變了,曾經的三人如今只剩下兩個,能怨誰?只能怨子佩自己!

  「你去看過她了,她在辛者庫的處境如何,可還好?」

  子矜目光複雜的看了清如一會兒方道:「說實話,不太好,那邊的人知道她是犯錯被貶,而且又得罪了您,所以都變著法折磨她,奴婢上次去的時候,看到他們大冷天的還讓她一個人洗一大盆的衣服,子佩的手已經開裂的不成樣子了,小姐,再這樣下去子佩會被折騰死的,您發發慈悲救救她吧?!」說到後來子矜跪下去哀求著,她實在不忍心子佩受如此折騰,可是她自己只是一個宮女,沒什麼本事,能救她的只有小姐一人。

  清如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子矜,手在她冰冷的臉上撫著,眼沉靜如水:「她還是很恨我對嗎?」

  子矜想說不是,可是在她的目光下,嘴巴怎麼也張不開來,最後只能無力地點著頭,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可是子佩對小姐的恨只有增沒有減,而且罵得比以往更難聽,反正她現在活著比死也好不好多少。

  清如慢慢地點著頭,然後起身從自己的首飾盒裡隨手抓了一把珠寶出來交給子矜,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清如又於床頭取了牌子來,那是她身份的象徵,每位嬪以上的妃子都有一塊自己的令牌,令到如人到。

  子矜不解的望著塞到自己手裡的珠寶與令牌:「小姐這……」

  清如淡然一笑道:「將子佩貶到辛者庫為奴是皇上的旨意,不是我所能改變的,但是這些珠寶再加上我的令牌,至少可以讓子佩在辛者庫的日子好過些,受了這麼久的懲罰也差不多了。」

  「小姐……」子矜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點著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去,一定會辦好這事的。

  「好了,你現在就去吧,順便把玄燁的衣服帶給他穿上。」

  「小姐您不去看看子佩嗎?」子矜臨行前又回過身來試探著詢問。

  面對她期望的目光,清如徐徐搖著頭:「不去了,我雖不再恨子佩,但並不代表我已經原諒她,今日的照料不過是念在殘留於心中的那點情份而已。」

  見她如此說,子矜不再多言,靜聲退了下去,先是取了衣服去給玄燁加上,然後才揣著東西急匆匆往外走去。

  瞧著她那急切的身影,清如默然相望,而雪地裡,卻突而有了轉變,玄燁一下扔了雪團,不再打雪仗,轉而去爬梅樹,瞧他那樣應是想要去抓梅花,他這大膽的舉動可是將小福子幾人給嚇得不輕,一個個圍著樹站成一圈接著,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掉下來。

  所幸玄燁自小習武,身子又靈活,所以不僅不曾摔下,而且還順利的折了一枝長在最頂端的梅花,漱漱的雪隨著他的動作從梅花上掉落,玄燁拿了折下的梅花快速的從樹上爬了下來,然後越過小福子等人,一路小跑跑到了清如的屋裡。

  清如驚:「玄燁你怎麼不在外面玩了,冷了嗎?冷了的話就快過來烘烘。」

  玄燁沒有跑到炭盆邊,而是在清如的身邊停下,舉了手裡的梅花給她道:「額娘,這個給你。」

  為他的話所驚愣的清如呆呆的盯著玄燁,連遞在手邊如雪潔白的梅花都忘了去接:「你剛才叫我什麼?」

  玄燁似也有些發愣,因為剛才他完全是順嘴叫出來的,要不是清如提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叫了她額娘,但是這聲「額娘」叫出來後,他就不想再改口了,其實在他的心裡早就將其視為額娘一般的親。

  「我……」玄燁低頭轉著還捏在手裡的梅花,在好一陣後才抬起頭,睜著那雙純淨似水的眼睛道:「我不想再叫你姨娘了,我想叫你額娘好嗎?」小孩子的心都是直直的,所有的喜怒哀樂他都會說出口。

  驚喜來地太快,以至清如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良久後她的唇角才漸漸彎起。一直彎到最圓的弧度:「當然可以!」只這四個字,她地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這聲額娘。她等了好長的時間,只以為自己不會有機會聽到。

  小小地手替清如撫去臉頰上的淚水。玄燁就如一個小大人一樣說道:「額娘,以後你永遠都會是我的額娘,玄燁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就是皇阿瑪要欺負你玄燁也不同意,總之玄燁一定會好好的保護額娘。額娘你不要再哭了!」

  「額娘只是太高興了所以忍不住,好,額娘聽玄燁的話,不哭了。」越是這樣說,眼淚就掉地越凶,她都已經很久沒再哭過了,這一次卻為了玄燁的一句話流淚不止。

  玄燁很乖的沒有說話,一直等清如自己將眼淚止住後才說:「那額娘這花你還要嗎?是我自己爬到樹上去折的。」

  清如哪有不要之理,一下接過道:「玄燁送的東西。額娘哪會不要,額娘叫人找個空的花瓶把它插起來。」說著吩咐人將花瓶找來灌上水後,她與玄燁一起把那枝梅花插入瓶中。

  「不過你下次可不能再這樣爬上去摘了。萬一要是摔下來怎麼辦,額娘會心疼的。」清如不放心的叮囑著。

  「嗯!額娘。那我繼續去玩了。」

  「好。別玩的太久,等會記得把太傅佈置地書給背了。知道嗎?」此時的玄燁正是愛玩的年紀,只要他別耽誤了功課,清如也不願束縛他太多。

  玄燁輕快地應了聲,像來時一樣又跑了出去,不過他現在的心情明顯比來時要更好,一聲額娘不止消除了他與清如最後一分生疏,也讓他比以往更快樂,從此以後,他真正與其他地阿哥格格們一樣,是有一個有娘地孩子了。

  清如看著他跑出去,含在眼裡的淚水,差點又要掉下,真是個懂事地好孩子,難得佟妃能有一個如此懂事的孩子。

  當初她的孩子如果沒有流掉的話,現在差不多有半歲了,修長的手指劃過眼角,收住那將落未落的淚水,往事已矣,追悔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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