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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景仁宮

  莫挽如今已是貴嬪身份,照理應居於主殿,但她一直沒有搬過去,還是住在原來的偏殿裡,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經歷了太多不尋常的事,所以在聽到董鄂香瀾的死訊後,只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就再看不出來,仿佛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起身走到屋內懸掛著風鈴的一處,手稍稍一碰,那風鈴就發出叮鈴噹啷的脆響,不知什麼時候,風鈴被磕破了一角,壞了整個的模樣,也是,都掛了這麼些年,也該壞了,活人尚且會變,何況是死物

  忽身後傳來一陣同樣的鈴鐺聲,回頭看去,卻是點點晃著腦袋從外面跑進來,它在莫挽的腳邊蹭著,那雙瑩光生色的眼裡流露出希望莫挽抱它的神色。

  莫挽彎下纖腰輕輕地抱起了它,動作輕柔的如在抱自己的孩子一樣。

  「點點!」她輕輕地叫著,目光卻不是落在點點的身上,而是望向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埋葬著她曾經的青春年華。

  最後一個收到消息的是清如,原本正在作畫的她頓時愣住了,連筆上的汁水滴到新畫的荷葉上也沒發現。

  「皇貴妃死了?」她機械地重複著剛才聽到的話,對這個天大的消息有些難以置信。

  子吟誤以為清如不相信,加重了語氣重申道:「小姐,這是千真萬確的,今天早上皇貴妃被人發現暴斃在床上,據說全身烏黑一片,還腫了起來,可嚇人的。」子矜說得繪聲繪色,也許她心中早就在盼著皇貴妃死了,若非她的出現,她家小姐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清如並不是沒有想過也許哪一天,被福臨捧在後宮諸人之上的董鄂香瀾就死了,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會很高興,就像其他被冷落的妃子一樣,可真到了這一刻,真聽到了她的死訊,自己卻完全沒有高興的意思,反而充滿了深深的惆悵與失落!

  自禁足的那日起,每每想到將來要,假想中的第一個對手就是董鄂香瀾,而她最大的目標,或者說夢想更實在點,就是取董鄂香瀾在福臨心中的地位而代之,她真的很想讓這位一直處在眾人之上的皇貴妃也嘗一下冷宮的滋味!

  然現在她死了,死在風華正茂皇恩至盛之時!

  死人,往往是無可替代,無可超越的!在福臨心中會一直有她的位置!

  董鄂香瀾,這輩子,我終是沒有機會贏你了!

  承乾宮

  福臨在一陣發洩後終於恢復了理智和思考,而他思考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董鄂香瀾的死因之謎。

  在太后的建議下,所有人移出了寢宮,改在大殿中。

  臨別一眼,福臨心中哀愁的情懷,銘刻成為他眉宇間終生揮之不去的印記!

  愛與不得在心中煎熬著,日複日,年複年,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解脫!

  原本尚算空曠的宮殿,而今一下子站了這麼多人卻也顯得有些擁擠了,孝莊與福臨並排坐著,站著的有皇后,佟貴妃,淑貴妃,甯妃,貞貴嬪,日夕,水吟,澤溪等等,另外還有張銘等四名一直負責董鄂香瀾病情的太醫,以及以李全湘遠為首的承乾宮一眾下人。

  「皇貴妃究竟是怎麼死的,說!」福臨極力克制著暴躁的心境。

  四名太醫左右相看之下將秦觀推了出來,由他來應付盛怒中的皇上,秦觀上前一步不懼不怕地道:「回皇上,經微臣等人診斷查證,皇貴妃乃是被毒蟲咬中毒發而死的,這種毒,性烈剛猛,中者立斃,很像是漠北的蠍子,這種蠍子比普通的蠍子小上數倍,但毒性強上百倍,與苗疆的蠱蟲齊名而列!人一旦被咬後立即沒命,且在血液凝結前毒會行遍全身,被咬之人全身發黑腫脹,就連碰到她的身體也會中毒,症狀與皇貴妃一模一樣!」

  隨著他娓娓道來,殿中響起一陣又一陣抽冷氣的聲音,有膽小的嬪妃甚至被嚇得快哭起來,生怕那只咬人的蠍子會忽然從某個地方跳出來咬人。佟妃面上滿了哀傷,實際心裡暗自得意,她就不信日夕這一次還能和前兩次一樣化險為夷。

  「是誰?到底是誰這麼惡毒,竟找這種毒物來害人!」福臨激動的大吼著,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忍心對香瀾下此毒手,她是那麼的善良美好,若讓他知道是誰做的,一定將其千刀萬剮,已慰香瀾在天之靈!

  孝莊伸手拍了拍福臨的手臂道:「皇上先不要急,且聽太醫講下去。」隨即她向秦觀問道:「秦太醫,既然這金蠍子是漠北之物,緣何會出現在皇宮裡?」

  「回太后,微臣在皇貴妃帳內找到了這個!」他攤開手掌,裡面握的正是昨夜佟妃以日夕之名送來的香囊。

  隔了一夜的它雖與昨夜一樣發出淡淡的藥香,但是那條用以束口的絲絛已鬆散開來,有點像是被什麼東西從中咬開了一樣,從鬆散的絲絛中可以看到它裡面是中空的,還有一些粘粘的像唾液一樣的東西在裡面,想來這裡面原本應該藏了什麼東西在才對。

  「這又是何物?」太后拿在手裡,左右掂量,看不出其中的奧妙何在。

  要知道佟妃為了這件事不知道策劃準備了多久,若不是秦觀昔年在宮外曾親眼看到金蠍子咬人,只怕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回太后,皇上,這是昨夜承乾宮太監張旺拿來的,說是淳嬪贈予皇貴妃之物,為的是有助於睡眠!」這件事除了承乾宮的人其他人並不知道,秦觀現在特意將香囊拿出來不用問就知道這與皇貴妃暴斃一事有關。

  香囊既是淳嬪所送,那她……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日夕,福臨也不例外,但他更多的是不願相信,不相信那個如林中小鹿,山間清泉一樣澈然的日夕會做這種事情,若真是她,那她當真是愧對了「淳」這個字!

  日夕的臉被嚇得煞白,都快哭出來了,她連連擺手道:「我……我沒有……不是我!」看她語無倫次的害怕模樣,實在讓人無法與下毒之事聯繫在一起。

  佟妃心中自是最清楚的,她不屑卻又恨恨地望著日夕,心道:淳嬪,別人看不透你,本宮卻是明白的,本宮就不信今日這局還除不掉你!

  福臨此刻已沒了主意,一件又一件的事將他心攪得其亂無比,當下還是太后開口:「淳嬪,你先別急,且聽秦太醫講下去,哀家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的結果,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作亂的小人!」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太后眼中迸現出一縷寒光,每一個接觸到的人,不管在這件事上心中有沒有鬼,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得了太后的旨意,秦觀再度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當時張公公將這個香囊拿進來後,微臣和其他幾位太醫都對裡面的藥材進行了仔細的檢查,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說到這裡其它幾名太醫也紛紛點頭:「不錯,微臣等人確實沒有在藥材中發現毒蟲等物,連一些些有害的東西都沒有,這一點微臣等人敢以性命擔保。」說話的這個太醫正是太醫院院使張銘。他現在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乃是因為剛才攔福臨而被打的。

  秦觀接下來道:「可是我們沒想到是,那金蠍子居然是藏在絲絛裡面,因為金蠍子身子細小,而絲絛又較一般的要寬,所以藏在裡面天衣無縫,若不剖開來根本不會發現!」

  那雙一直平靜若潭水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與懊悔,他那時若是再細心一些也許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了。

  醫者仁心,往往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失誤,害得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雖然他已看多了生死,但並不代表面對生命時就會無動於衷。

  貞貴嬪早已啞了聲,道:「這蠍子是活的,即使藏在絲絛中也肯定會有動作,難道你們就真的一點都沒發現!」手帕頻頻在臉上拭著不住落下的淚水,而今死的是她親姐姐,難怪平時從不與人為難的她會有此責備之意。

  由於太傷心,貞貴嬪哭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手撫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旁邊的宮女見狀趕緊從瓶中倒出一粒藥丸給她服下,過了好一會兒貞貴嬪才覺得舒服些。

  秦觀被貞嬪一語說到失責處,面色沉重地道:「是微臣失職,微臣沒能看出香囊裡的藥不止是安神這麼簡單,它還是藏在絲絛中金蠍子的剋星,正是這些藥的氣味麻醉了金蠍子!微臣有罪,請太后皇上責罰!」他絕不否認自己的失職,即使這並不能算是他的錯。

  太后道:「先別急著請罪,快說後來那蠍子又是怎麼跑出來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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