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六八


  可惜是的,雖然最佟她的兒子當上了皇帝,而且還是開創了康熙盛世的千古一帝,她卻沒能親眼看到,這也許就是天意吧,無奈的天意……

  三月初九,淒寒如墨的夜晚,深遠處不時有夜鶯的叫聲傳來,紅綃、碧羅靜立于佟妃身後,她們瞧不見背對著自己的主子是何表情,但她們自己卻不時感到一絲不安,每次夜鶯叫聲傳來的時候,眼皮都會輕微的跳一下,洩露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佟妃終於移步轉身,那美豔動人的臉上是如磐石般凝重的表情,想來她也深知自己與玄燁的未來全在今晚這一局上。贏了便是人上人,輸了便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還有可能連累佟氏一族,然她今天必須放手一搏!

  「她來了嗎?」佟妃撫著左手小指上的玳瑁護甲,聲音幽遠的宛如從地底傳來。

  紅綃趕緊上前一步:「一切已經備妥,她已經在宮外等候娘娘差遣,另外奴婢也收到安在承乾宮暗線的回報,確定今天皇貴妃身上用得還是您上次送去的香粉!」由於最近太醫開的藥會使人身上產生異味,所以董鄂香瀾每天必要用香粉來加以遮掩。

  佟妃點點頭,抿緊了唇,最後再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後,唇間迸出兩個字:「更衣!」

  紅綃與碧羅立刻上前為其寬衣,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們的指尖在發抖,除去衣裳後她們為其換上的並不是寢衣,而是一件比剛才那套簡單一些的橘色旗裝,色澤明亮,整體感覺活潑了些,但並不符合佟妃本身流露出來的氣質。

  除了衣裳外,頭上的發飾也更換掉了,首先被取下來的是兩串長長的珠玉步搖,改換成兩束與衣服顏色相近的流蘇,接著那幾支名貴的珠釵也換成了不甚起眼的釵子,除此這外左右手的三根護甲也取下了兩根,僅餘左手小指那根還戴著。經這麼一換立刻將原有的貴妃妝束換成了嬪的妝束,不知她這是所為何事。

  待她審視看無所遺漏之後才領著紅綃與碧羅出了門,其中碧羅手中還捧了個小匣子,蓋得嚴嚴實實瞧不見裡面裝的什麼。

  見她們出來早在宮門外等候的人影立刻跪下道:「奴婢知意叩見貴妃主子,主子吉祥!」若是清如見著一定會大吃一驚,這知意乃是日夕晉嬪後內務府撥給她的人,而今卻出現在這裡,不用問,又是佟妃安插在日夕身邊的暗線,如此一來,算上已經墮樓而亡的蔚佳,佟妃在日夕身邊一共安插了兩個暗線!

  這卻又有些叫人想不明白,佟妃為何要對日夕的事如此在意,而今她召知意來又是所為何事,這一切的一切,隨著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呼之愈出了。

  這一邊佟妃已帶同知意往承乾宮的方向走去,至於紅綃碧羅在將小匣子交給知意後就沒留原地,並沒有跟上去。

  無盡的黑暗渲染著一切的事物,叫人生出一種再不得見光亮的錯覺,其實黑暗往往更適合紫禁城與活在裡面的人,因為他們總喜歡在黑暗中做著許許多多不願為人知的事,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叫做「後宮」吧!

  長長的宮牆夾道,每隔幾步就在牆邊設著一盞路燈,上覆以銅蓋,周罩以銅絲,風雨不浸,長夜不熄。

  然雖有路燈,那光卻照不遠,整條道還是顯得黑黑的,知意提著一盞羊角風燈走在前面,借著這照路的光,佟妃不疾不徐地走著,狀似輕鬆。不知是風灌了鼻子還是聞著什麼難聞的氣味,這一路上她一直用帕子捂著口鼻,僅露出一雙眼睛,叫人認不出她是何人來。路上偶爾有太監宮女見了她人,也僅是跪地呼娘娘,見不著面孔,他們僅能靠來人頭上那雙邊流蘇來判斷其身份。

  佟妃見此,隱在帕後的嘴角向上彎了彎,步履更顯輕便,二人一陣好走,終於來到了承乾宮,宮裡早上了燈,但並未懸以紅色宮燈,可見皇上今晚依舊不在承乾宮過夜。

  守在宮門口值夜的小太監張旺老遠就看見走過來的一主一僕,但因燈火不明照不清來人的臉,所以不敢冒然請安,待上前幾步總算是看到這二人的模樣了,雖然後面那位一身橘色錦衣的主子一直用帕子捂著臉,讓人看不清樣子,但走在前面的宮女他可認識,可不就是永壽宮淳嬪身邊的知意姑娘嘛,這樣算下來,不用說,那位一定就是淳嬪娘娘了。

  這一確認,張旺立刻堆滿了笑容,沖已來到近前的佟妃請安道:「奴才張旺叩見淳嬪娘娘,娘娘吉祥!」他這麼一叫頓時把佟妃心中最後一點不安也給叫沒了,她含糊地應了聲,揮手讓他起來,隨即向知意使了個眼色,知意立刻知機湊上前道:「張公公,我們娘娘知道皇貴妃最近一直少眠多夢,睡不踏實,所以特地親手縫了個香囊送來,裡面放的俱是些寧神定氣的藥材,掛在帳中有助於睡眠,煩請張公公代為轉交!」說著她打開了一直捧在手中的匣子,裡面果然放著一隻飛針走線的煙霞色香囊,囊口處系的是桔黃色絲絛,較平常所見稍微寬了點,此刻正鬆散地攤在匣子裡。

  張旺伸過頭看了一眼,轉以不解地語氣道:「請恕奴才多嘴問一句,既是娘娘親手所做,為何娘娘您不親自送進去,我家娘娘剛剛還提到淳主子您呢!」

  佟妃眼珠一轉,這一次沒有讓知意替她說話,自己開口道:「不了,我昨日受了風寒,萬一傳染給皇貴妃就壞了,還是請張公公代為轉交吧!」由於她壓低了嗓音又刻意變了調,所以張旺還真沒聽出什麼破綻來,直以為她是受風倒了嗓子才會如此,聽了她的話也就不再多問,伸手從知意手中接過小匣子,然後就轉身往裡走去。

  然未行幾步他又折回來,略帶些尷尬地道:「請問娘娘,不知這東西方不方便打開,皇上有旨,在我家主子養病期間,一應物品都應由太醫檢查後再用,以免與所用之藥相沖。」皇四子之死雖始終未能查出是何原因,卻讓福臨多了個心,對董鄂香瀾的安全更為小心,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直身處高位的他又怎會瞭解後宮諸妃爾虞我詐,詭計百出的心思。

  佟妃一聽太醫要檢查,心只是微微一滯就恢復如常,這倒不是因為她心中沒有鬼,而是她對自己有信心,她可不認為太醫能查到她隱藏於其間的秘密。

  佟妃清咳了一聲,睨眼示意知意作答,因為她現在是在扮日夕,說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

  那邊知意得了佟妃的授意,按照先前想好地話說:「我家娘娘做完香囊後立刻將其系起來,為的就是避免裡面藥材的藥性泄光,現在打開恐怕……」講到這裡她故作為難地停了下,待等佟妃再度點頭後,才裝模作樣地道:「雖然打開會對裡面的藥性有所影響,不過讓太醫檢查下還是好的,最多下次再帶些藥材來添進去。」這時佟妃也適時補充了句:「嗯,讓太醫們都檢查仔細了!」

  張旺哈腰應道:「娘娘明鑒,那奴才就進去了!」張旺總覺得淳嬪今天怪怪的,不像她平時折樣子,而且手帕一直捂在臉上沒拿下來,雖說是受了寒,也不用這麼小心吧,不過這是主子的事,輪不到他這個做奴才的來多嘴。

  眼看著張旺進了宮門,佟妃才在知意的陪同下提燈往回走去,她的戲已經做足演夠了,就等著看明天的好戲了,想到明天董鄂香瀾和日夕這兩個她最忌諱的人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眼前,鎮定如她也不由浮笑於臉上,知意就更不用說了,過了明天她就能回主子身邊了,不用再聽命於那個傻裡傻氣,頭大無腦的淳嬪了。

  這時,李全正好從宮外回來,遠遠看見有兩個人離開,不過只看見了背影,他一時奇怪就拉住張旺指著外面道:「剛才誰來過啊?」

  抬眼見了李全,張旺趕緊吱聲:「呀!李總管您回來啦,剛才是淳嬪娘娘和她的丫環來過,她們讓奴才把這東西交給咱家主子!」說著他舉了舉捧在手裡的匣子,說到這裡他又一臉奇怪地道:「咦,李總管您不是出宮探親去了嗎,怎麼提前就回來了?」

  李全拍了拍張旺的肩膀頗有感觸地道:「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大事就早點回來了,從咱們進宮的那天起就是宮裡人了,家裡……唉,早不似以前了!」

  張旺進宮時日還淺,李全的話他不能全部理解,只能惘然地點著頭。李全收起臉上甚少流露的真意,改換成以往的模樣,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淳嬪送的是什麼呀?」

  張旺據實將剛才聽到的話重複了一遍,李全何等乖覺,而且知道的事又較張旺多的多,一聽之下就發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他凝神看著打開來的匣子,隨即又拿起香囊湊到鼻前聞了聞,確實是良藥特有的曠神之氣,他想了一下,讓張旺拿進去,自己則再度出了宮門,往另一處宮殿疾奔而去,那裡才是他李全真正的主子,而他現在就是去通風報信。

  他主子回給他的話就是――靜觀其變!

  佟妃假扮日夕所送去之香囊,經太醫倒出裡面填充的藥材反復察看確系是安神之藥,且與董鄂香瀾本身所用之藥並無衝突,有了太醫的保證,董鄂香瀾也就放心的將其掛在帳鉤之上。

  在熄燈安寢之後,一直陪服其側的湘遠在退下之前恍惚聽到一陣輕微的唏嗦身,但當她再聽時又沒有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就沒在意。

  夜就這麼悄悄的過了,承乾宮整晚都安靜的很,往日裡董鄂香瀾總要咳嗽幾聲,可這一夜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湘遠心下寬慰,以為真是那香囊起了作用。

  第二天天亮後她領著人將漱洗用具端進去後在帳外輕聲喚著,然連喚了好幾次,甚至將聲音提到很高也不見其應聲,實在無法之下她大著膽子上前掀開了那朦朧的紗帳,一邊嘴裡還說著:「主子,您醒醒,奴婢……啊!」她終於看清了帳中的情形,卻不是她意料中主子熟悉睡的模樣,而是主子渾身發黑鼻息全無的嚇人模樣,原告的話立刻成了盡悚的叫聲。

  尖銳的叫聲高聳入雲,劃破沉寂了一夜的靜落,也震破了滿天的流雲!

  而遠在它處的二人也在同一刻睜開緊閉了一夜的眼睛,一樣的陰森可怖,一樣的嗜血,所不同的是,一個是螳螂捕蟬,一個是黃雀在後,最終孰勝孰負,可想而知!

  佟妃這一次可真是機關算盡,最終卻落的個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場,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不夠狠,實在是她的對手太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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