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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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夕把嘴一扁不依地道:「不就是水嘛,有什麼關係,我偏就要踩!」說著一腳踏在水跡上,與所有人一樣只是微微一晃之後就穩住了,然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原本扶著她的蔚佳隨同踏到水後,腳下就像抹了油似的,飛快地滑了出去,怎麼也收不住腳。 原本安靜的眾人在一愣過後倏地尖叫起來,原來蔚佳滑出去的方向正是她們所站的地方,兩者相距本就不過幾步之遙而已,且來勢又猛又急,瞧情形不論撞到誰身上都要痛上好一陣。 「還不快讓開!」平時沒見怎麼吭聲的皇后此刻卻率先反應過來,也唯有她此時還保持著幾分冷靜,連福臨也由於慌神而忘了避開。 聽聞皇后出聲,諸妃在侍女的攙扶下皆叫嚷著躲避,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而諸妃平日極力保持的端莊儀態此刻蕩然無存。 佟妃因站得較偏,並非正對著蔚佳沖來的方向,所以可說是有驚無險,然她此刻亦是花容失色,似乎比有危險的人還要緊張,因為福臨還拉著幾乎癱軟的董鄂香瀾站在那裡。 佟妃用從未有過的聲音尖叫道:「快拉住她!不要讓她撞到皇上!快!」那樣的淒厲,那樣的尖銳,仿佛那不僅僅只是撞擊而已。 可惜那些平日未經什麼事的太監早已傻眼了,等他們回過神,手忙腳亂去拉的時候哪還來得及。 危急時刻福臨牢牢抱住董鄂香瀾疲軟的身子,右手使勁一拍身側的欄杆,借力快速地飛退到柱子邊,堪堪避開了收勢不住的蔚佳。然欄杆在他的掌勢下呈現出一種向外凸出的怪異模樣。按理來說,福臨掌力再怎麼大,也不可能一掌就將這由實木製成的欄杆扭曲至斯。 不過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沖過來的蔚佳身上,蔚佳自己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眼見著就要撞在欄杆上,她緊張得閉上了眼睛。所有人均屏息注視,膽小如月淩者甚至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砰!」撞擊聲如鼓槌般重重地擊在眾人耳中,然事實並沒有如他們預想的那樣,蔚佳的身子並沒有在撞上欄杆後就停下來,反而將欄杆從中撞斷,身子亦隨著從中斷裂的欄杆自百尺高臺上摔了下去,人在空中手腳亂蹬。 「救 」她只來得及說出這個字,就掉得不見人影了,接著一聲更為沉悶的聲音自下傳上來。 所有的一切都來得這般突然與可怕,觀星臺上所有人的臉都青白相間,不見血色。蔚佳墜落下去的那面欄杆缺口在黑暗中就像是惡獸大張的嘴巴,沒有人敢靠近那裡半步,俱遠遠地躲開,甚至已有人被嚇得哭了起來。 至於日夕她已經完全傻掉了,原本搭著蔚佳的那只手此刻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到現在她都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剛剛還和自己說話的人一轉眼就從檯子上掉了下去。 福臨看那只是一場意外沒有多做懷疑,只是竭力安慰著懷裡早已魂飛魄散的董鄂香瀾,另一邊與日夕交好的清如等人紛紛過去安慰她,好半晌她眼珠子才終於開始轉動,隨即「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一邊哭泣一邊還不停地叫著蔚佳的名字,也是,服侍了她這麼久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沒了,哪個能受得了。 福臨沖常喜道:「快去準備轎輦送皇貴妃回宮!」遇到這種事哪還有心情看什麼流星,眾人雖受了驚嚇情緒有所不穩,但都沒受什麼傷,也就止了哭鬧。 至於蔚佳的死,則無關乎痛癢,這宮中哪天不死個把奴才,早就習慣了,偶爾遇到個善心的主子還會賞副棺材什麼的得以好生安葬,否則就只能拋到亂葬崗草草了事,然事情遠遠還沒有完結,也是上天註定今天有人要出事。 經剛才這麼一折騰,綿繡揣著清如的袍子給人擠到了觀星台靠臺階的地方,臺階上扶手處正燃著明亮的燭火,晚上風勢漸大,綿繡一時不查,竟沒發現手中袍子的一角被吹進了燈盞中,等她發現的時候,火已經燒起來了。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成驚弓之鳥的妃嬪們再一次花容失色,你推我攘的場面再度失控。 「還不快把東西扔掉!」清如沖慌了神的綿繡喝道。 綿繡回過神來,在火苗即將燒到手指的時候,急急把袍子扔了出去,也不知是誰潑了杯茶在著火的袍子上,原意可能是好的,想把火澆小些,不想卻因風借勢令袍子改變了去向,直直地朝董鄂香瀾所在的位置飛去。 綿繡駭然失色,手忙腳亂地想抓住飛出去的袍子,也顧不得去想那火是否會燒痛自己,因為她僅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這著火的袍子要是真傷了皇貴妃與即將出世的皇子,就是把重華宮所有人的腦袋全砍一遍都不足以抵消。 福臨此刻正在吩咐人通知下面的侍衛把蔚佳的屍體搬走,根本來不及去救她,萬幸的是綿繡在最後關頭抓住了袍子,抓著的同時一股皮肉燒著的焦味從她的手指間彌漫開來,焦而帶香,不臭,卻叫人聞之欲嘔。 可是董鄂香瀾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噩運,她被一個人重重地撲倒在地,撲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清如。 清如原本是想拿水撲滅錦繡著火的手,不想卻被人趁亂從後重重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踉蹌著跌了出去,出去的方向正是董鄂香瀾。 董鄂香瀾滾圓的肚子,還有失措的表情在清如的眼中越放越大,可她已經止不住跌撞的身形,最終兩人一道滾翻在地,其實清如已經竭力避開那個肚子了,然大錯終還是鑄下! 董鄂香瀾手捧肚子,慘白著臉倒在地上起不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從她口中逸出,猩紅的血順著腳肚子一直流到地上。 「香瀾!!!」福臨看到董鄂香瀾倒在地上的時候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小心地將董鄂香瀾扶起,諄諄喚著她的名,聲音裡透著無盡的痛心。 董鄂香瀾從一波接一波的劇痛中緩過來,她勉力睜開眼睛虛弱地說道:「孩子!我的孩子!皇上,救孩子!救孩子啊!」額上滿是因痛而起的汗珠。 最叫人意想的不到的是,福臨的眼中竟然垂下淚來,他怕,真的好怕會推動香瀾:「不會的,你們都不會有事的,朕不會讓你們有事的!」聲音中透出從未有過的哽咽,皇帝的淚,皇帝的哭,該是怎樣的人才可以擁有! 清如倒在一邊竟無人敢去扶,手因剛才承載了董鄂香瀾倒地的大部分力量,以至失了感覺,一直到現在才逐漸痛出來,隱忍不住哼了出來。 然這聲音恰恰驚醒了福臨,目光驟然射向清如,熊熊燃燒的怒火幾欲射穿她的身子,這真是同一個人的眼睛嗎,為何愛與恨可以在同一時間並存其中。 福臨的手揚起,然後毫不猶豫的落下,重重地揮在清如唯美的臉上,力量之大甚至於將她的嘴角也給打破了,與董鄂香瀾一樣流出猩紅的血,卻激起這個男人更深的厭惡:「你這個心腸歹毒的賤女人,居然想害香瀾及腹中的孩兒!」手再度揚起,然這一次卻沒有再揮下,將手上蓄著的勁道重重地發洩在地上:「朕曾以為先前是自己冤枉了你,現在看來是朕錯了,你的心計竟如此深沉!朕實在不明白一生忠直的索尼為何會生出你這般惡毒的女兒來!」 他的話與剛才那一巴掌一樣透出掩飾不住的厭恨,清如早已在那一巴掌揮下來就懵了,從小到大她何曾挨過如此重打。 「我……」欲辯解,然在福臨的目光下一切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不會信的,不會!既是如此又何必再說。 想到這裡,清如認命地閉上了眼睛,罷了,罷了,如此活著又有何意義…… 福臨的一掌徹底打熄了清如心底好不容易萌生的期望與生存的意志! 然她的沉默在福臨眼中卻變了樣,他冷笑著抱起董鄂香瀾往臺階處走去,在經過被火燒得冷汗直流的錦繡時看也不看地吩咐道:「把這個跟主子一樣歹毒的奴才拖到宮門口杖斃,死後暴屍三日,不許掩埋!」 他的語氣比冰還要冷,難道他沒發現這也是一條人命嗎?清如可以放棄自己也狠不下心不顧錦繡的死活,她有罪卻不至死,更不至死後仍不得安寧! 清如拖著不能動彈的手跪伏在福臨腳下哀求道:「皇上,千錯萬錯都是清如的錯,清如願以死謝罪,只求皇上開恩饒過錦繡,她並未犯下大錯,求皇上開恩饒她一命!」 福臨的腳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住沒有踹出去,然那臉卻是冷得不能再冷:「她欲縱火傷害皇貴妃,罪大惡極,你不用急著求死,朕沒說放過你!」他笑了,卻叫人不寒而慄:「來人,將這個賤人拉到承乾宮外跪著,如果香瀾和朕的皇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朕就要你為他們陪葬!」說著森森的目光在幾個欲為其求情的妃子出聲前一一掃過她們的臉龐:「有誰敢求情者以同謀論處!」如此重的話頓時嚇住了她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件發展。 隨即福臨不再理會跪地乞求的清如,抱著董鄂香瀾疾步下樓,早有轎輦在下面等候了。 很快,就有人來抓錦繡與清如了,清如使勁地抓著綿繡的手不肯放,她知道這一放就是陰陽相隔了,曾為她裝飾美麗的流蘇與金絲發攏被扯落在地,黯淡無光! 然錦繡還是被拖走,那一聲聲的「主子,救我!」叫得清如失聲痛哭,頭一次她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沒用到連自己的下人都保護不了!不與人爭,不存害人之心,難道就換來這樣的結局?!真心以待,難道就換來任人踐踏的下場? 哈!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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