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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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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慢條斯理議論之時,街角已經揚起了塵土,一夥山賊舉著長刀,縱馬而來。 馬賊吆喝著沿街沖了過來,為首之人騎在馬上,個子比別人矮了一頭,雖穿著男裝,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從左肩垂至腰際,發梢微微搖曳,右耳上卻戴了枚單粒的紅珊瑚耳墜子。七八匹馬將木頭和蘇離離團團圍住,走馬燈一般轉著。 那女賊舉一把窄而薄的長馬刀,扛在肩頭朗聲笑道:「這兒有兩個膽大的!」其餘諸人布衣持械,皆非善輩,跟著嘿嘿笑。女賊將馬刀一指,對著木頭眉心道:「小子,你們兩為什麼不跑?」 木頭一指蘇離離,「她跑不動。」 蘇離離道:「亂講!我怎麼跑不動。不過是不想跑罷了。」 那女賊微微一笑,一排牙齒倒是齊如編貝,「你為什麼不想跑?」 蘇離離也微微笑道:「你們做你們的事,我們做我們的事。我們身上沒錢,你們該搶誰搶誰。」 女賊點頭道:「我們只搶錢,沒有錢的就去給我們做苦工。」 蘇離離一片摯誠道:「我不會做工,只會做棺材。」 女賊卻聽得變了味,眉毛一豎,「你還是給你自己做棺材吧!」馬刀一揮便向她砍來,木頭背著一手,另一隻手當空一劃,以食指和中指夾住她刀刃。只聽一聲脆響,馬刀尖刃從中折斷,雪亮地閃在木頭指尖。 也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女賊愣了,其餘的山賊也愣了。木頭緩緩松指,那刀刃落下,直直地插在土地上。蘇離離見他如此厲害,也禁不住跟著得意,上前挽了他手臂道:「嘻嘻,大姐,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女賊躍下馬來,將斷刀回握肘邊,正色抱拳道:「這位小兄弟,剛才多有得罪,請教尊姓大名。」她一下馬,其餘的人也紛紛下馬行禮。 木頭淡淡道:「我姓木。」 女賊笑道:「木兄弟,我姓莫,叫莫愁。是歧山大寨的。」她說著,街尾那邊也過來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披了件孔雀羽毛織的大氅子,陽光下一照,閃著藍綠色的幽光。 莫愁迎上去叫道:「當家的,這裡有兩位好本事的兄弟,你來瞧瞧。」說話間他縱馬近了,蘇離離越看越熟,越看越熟,待他跳下馬背時,脫口叫道:「莫大哥!莫大哥!」 那人方方的臉廓,抬眼時確鑿無疑,正是三年不見的莫大莫尋花,他細看了片刻,大喜,搶上前來一把抓住她肩膀,「離離!你怎麼會在這裡。哈哈哈。」順手拍了木頭一下,「你還跟這小子混著啊。」 蘇離離猛點著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莫大打量她兩眼,遲疑道:「這麼幾年,你怎麼越長越……越娘了。」不僅蘇離離笑,木頭也笑,連旁邊的莫愁都笑了。 莫愁扯一下他衣袖,「人家本來就是姑娘,這麼顯眼。」 莫大大驚,「啊?你是女的?你是蘇離離?!」 蘇離離點頭,「女的怎麼了,你披著這花花綠綠的氅子也沒爺們兒到哪兒去。」 莫大大笑,解下來道:「一個地主家抄出來的,拿給莫愁玩。」說著,扔給莫愁,莫愁笑著接了,道:「原來是蘇離離,我早聽他說過,沒想到你們在這兒見著了。」她將孔雀氅拿回馬背上放了,招呼著諸馬賊該收的收,該搶的搶。 這邊莫大只笑嘻嘻地看他二人笑,「原來你是女的,一直騙著我。還說什麼斷袖是盜墓,害我被人笑話得好慘。」 往事歷歷在目,這次,三人都忍不住迸發出響亮的笑聲來。 歧山在梁、益兩州之側,地接衡南,西北枕千山,東南臨中原。蘇離離與木頭本無定所,萬方皆是扶搖處,與莫大久別重逢,索性跟著這夥山賊東行。一路近百匹馬,都駝著箱籠。 路上閒聊,木頭問莫大,怎會搶到梁州邊境上來了。莫大說有位李師爺,教他歧山縣下要與人生息,要搶便要往遠了搶。最近過來做了筆大買賣,正要往回趕。打這小鎮過,就順便來逛了逛。 木頭點頭道:「這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莫大看了他一眼,「原來是這個理。你這人肚子裡明白,面上總裝著,我過去就看你不順眼。」 木頭笑笑,問:「做什麼大買賣了?」 莫大摸出水壺喝了一口,「把梁州守將的軍資劫了。」 「多少?」 「黃金兩千兩。」 蘇離離坐在木頭馬上大笑,眼波流灩,「原來是你把趙無妨的金子劫了,哈哈哈,劫得好!莫大哥,那位莫愁姑娘可是要做嫂子的?」 莫大回頭看了一眼,低頭嘿嘿笑,「那野丫頭,寨子裡搶來的。我出來不久,到處都是兵馬,亂得很,就上山落了草。原來的山大王想欺辱她,我沒看過眼,把那大王殺了,就推我做了山大王了。莫愁沒爹媽,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姓莫,她也要姓莫,李師爺就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莫愁。」 木頭也回頭看了一眼,莫愁騎在馬上,姿容颯爽,顧盼生輝。木頭道:「這個名字有出處,意思也好。那位李先生是什麼人?」 莫大徐徐策馬道:「是個算命先生,叫李秉魚,兗州人,以前給縣大老爺做過兩天師爺,後來被搶上了山。我看他識文斷字就讓他給我記帳。他這人整日喝酒,糊裡糊塗的,出的主意卻妙極了。還給我算八字,說我有將帥才,只是時機未到。」 蘇離離嬉笑道:「我說你這麼不學無術的人,現在也有些明白事理,還能做一寨之主了。原來是有人教啊。」 莫大也涎臉笑道:「你也不耐,當初把這小子救下來,就想著當小女婿了吧。」 木頭微微笑,蘇離離「呸」了一聲,道:「這裡的人知道你大名叫什麼嗎?莫愁可知道?」 莫大登時閉嘴斂容,一臉正經。 一路穿山越林,七日後到了雍州邊上五丈原。秋風蕭瑟,天氣漸涼。莫愁做了地道的岐山臊子面。肥瘦適宜的帶皮肉,切碎下鍋爆油,加上香料辣椒,最後倒上當地人釀的醋,炒得鮮豔油亮,香飄十裡。擀薄的面皮切成細條,下鍋一煮,撈起來澆一瓢臊子,酸、辣、香,令人回味無窮。 木頭吃得冒汗,意懷叵測地問蘇離離:「你怎不學一學?」 蘇離離瞪他一眼,「這面的香味全仗醋好,山陝這邊出的醋,別的地方比不了。就算今後做給你吃,也不如今天好吃了。趁早多吃點吧!」 次日上山,行了半日,便見兩峰矗立如歧,嵯峨對峙,山川形勝,地貌巍然。莫大說這叫箭括嶺,山間有吊索輪滑,可以飛躍而過。蘇離離腳臨深淵,眼望蒼穹,胸懷開闊,肝膽緊縮,自是不敢去那雲霧中的輪索滑上一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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