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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木頭認真想了一想,道:「說不上來。我父王從前是少林寺的掃地和尚,先帝平亂時,救了先帝,從此便追隨左右,封王拜將。四年前,他臨死對我說,當年他離開少林,方丈大師勸他,宦海沉淪,功業彈指,何必去那喧囂浮世,可他沒聽從。直到身敗名裂,才覺得後悔。」

  蘇離離仰起臉道:「他既然選了,又何必後悔。就算他現在還在少林寺掃地,難道就是心滿意足的一輩子了?」

  木頭看著她面龐,一本正經道:「那也沒什麼,只是我肯定不滿意。」

  「為什麼?」

  「那就沒我這個人了。」

  蘇離離「撲哧」一笑。木頭轉過頭來,看她眼睛映著火光有種流動的瀲灩,有些怔住了,捧了她的臉緩緩湊近。蘇離離怎會不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端正了臉色。待他靠近時,只覺他五官在眼前放大得怪異,又忍不住嘻嘻一笑。

  木頭幽怨地望著她,蘇離離止了笑也湊上去。彼此有些試探地接近,親吻在一起,輕輕熨帖,吮吸,輾轉加深。

  不用人教,他已按上她的頭頸,舌頭撬開了她的唇。

  抱著她親吻,像潛入碧波潭的水底,屏息,卻有溫熱的水從肌膚上流過,緩慢輕盈。蘇離離招架不住,摟了他的腰半是回應,半是承受。只覺這種溫存的觸感使人安心,歡喜,又有些微微發熱的迷醉。糾纏繚繞的氣息融合在一起,柔軟卻深刻。

  良久停下,木頭像從水底透出一口氣來,抵在她額上。蘇離離低聲笑道:「雞燒糊了。」他笑了一笑,轉頭扒開奄奄欲熄的柴火,將那兩個燒硬了的泥團子扒出來,就火邊敲碎殼子。濃郁的香氣飄了出來,蘇離離食欲頓起。

  木頭吹了吹,撕下一條腿子遞給她道:「今天你生日,我請你吃雞腿。」

  蘇離離錯愕了一陣,方想起今天差不多該是她生日了:「今天七月初七?」

  木頭點頭。蘇離離接過來嗅了嗅,雞肉帶著股清香,雖不是精細的烹調,卻是質樸純粹的做法,贊道:「不錯,看來你深藏不露。今後我們吃的飯都由你來做了。」

  木頭也不推辭,「只要你吃得下。」

  蘇離離當然吃不下,這種野味即時即景地嘗一嘗尚可。天天吃他做的飯,除非萬念俱灰,想自戕生命。正待取笑他幾句,山野小道上忽然數十騎馬蹄聲疾勁而來,暮色四合中仿佛是幾個兵士。

  第十一章 歧山驚聞訊

  為首一人方臉闊額,頭上的盔纓飄飛,衣甲燦然,縱馬直至面前。木頭不露聲色地將蘇離離擋了擋,那人已然勒住馬,執鞭指他二人道:「你們是什麼人?」

  木頭眸子微微的冷,道:「路人。」

  他極不客氣道:「這山路已經封了,你們怎能私自進山。來人,把他們拿下!」

  木頭左手往後把蘇離離微微一推,右手拿過她的竹杖,手臂舒展,行雲流水般優美地劃到地上,一地碎石繽紛而起,「啪啪」作響打在每一個人腳踝上。用力,角度,無不精確。他將竹杖一拄,對著錯愕的諸人道:「我們只是過路,還是不勞各位拿人了。」

  那將領一把擎出佩劍道:「你要做什麼?!」

  木頭看著他那把劍,鋒刃光華,亮可鑒人,仍是平靜道:「不做什麼。我們即刻就要下山。諸位有事請行。」

  將領怒道:「小子,你知道這山裡有什麼嗎?也敢在此亂闖!」

  「有什麼?」

  那人猶豫了一下,終是搖頭道:「事關天下大事,跟你這山野小民說了也不知道。你二人行蹤可疑,不能不拿回去細審。」

  木頭微微蹙眉道:「可你們加起來也打不過我,拿不住啊。」

  那將領也皺眉道:「我不是正在犯難麼?」

  蘇離離從木頭身後側出半身來,道:「敢問軍爺,是哪位大人麾下?」

  那將領一臉得色,「梁州州將早在三月前就被殺死了,如今佔據梁州十一郡的乃是天河府的趙將軍。」

  她又問:「哪位趙將軍?」

  「姓趙,諱無妨。」

  木頭容色一冷,抱拳道:「各位還請入山公幹,我們這就下山。」一把拉了蘇離離便走。那將領也不糾纏,看他們轉身往山下去。蘇離離默默地被他拉著走,突然問:「木頭,你說程叔待你好不好?」

  「好。」

  「那害死他的人怎麼辦?」

  「殺。」他回轉身站住,「但天下同名者甚多,這個趙無妨未必是掐你脖子的那個。」

  蘇離離冷笑道:「他說山中有什麼東西關乎天下大事。我爹當初被官兵追殺,死於此地,此事稍做打聽,也不難知道。若是我爹的天子策被趙無妨得了去,別說我爹,我都要死不瞑目了。」

  木頭沉吟片刻道:「若是被他得了去,便不該還派人來找。我們且下山打聽一下,看是不是那個趙無妨。」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後面「啊」的一聲,緊接著刀劍聲起,乒乒乓乓響個不住。木頭拉著蘇離離跑回到方才生火的地方,轉過一個彎,便見那十餘個兵已倒地五六人,剩下的連同那個將領與一個白衣人影鬥在一起。木頭細細一看,那白衣人一身粗麻,正是先前死了丈夫的那個農婦。

  她武功招式算不上精妙,手上的兵器卻十分奇怪,似乎是個大竹筒。她將筒口對著誰,誰便避之不及。她手腕轉動,那竹筒四轉,圍攻她的人便不得不紛紛矮身躲閃。那將領破口大駡道:「淩青霜你個臭婆娘,躲在這裡暗算老子。」

  那農婦更不答話,手指將竹筒上的機關一扣,密密的銀線飛出竹筒。那幾人閃身避過,只聽鏗鏘之聲釘在石牆上,竟是寸長銀針,閃著幽藍的光,顯然是有劇毒。那七八人環伺左右,農婦顧此失彼,手臂上已著了兩劍。那將領怒道:「大家小心著些,她的銀針總有射完的時候,不怕砍不死她!」

  蘇離離幼年時便對官兵沒有什麼好印象,此時一見那農婦勢弱,對木頭道:「救那大姐。」

  木頭長身而起,落入陣中,只一招便奪過了那將領的劍,那人一見是他,立時恨道:「我便知道你們不是什麼好東西!」木頭嗤嗤兩劍劃開他前襟,他再不敢說話,連連退到馬旁,上了馬急急地跑了。

  那剩下的三兵兩卒也尾隨而去。木頭收劍站住,看他去遠,天已漸漸黑盡。農婦倒在地上喘息,捂著肩臂傷處。蘇離離過去扶她,手觸到她身邊竹筒時,她叫道:「別碰。」蘇離離忙縮了手,那婦人道:「小心傷人。」蘇離離便聽出她話裡的善意來,轉到另一邊扶她坐起。

  木頭轉過身來,抱拳道:「前輩便是人稱晉陽歸飛鶴的淩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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