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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沒。」

  山林寂靜,阡陌蜿蜒,只聽蘇離離怒道:「木頭你這個沒記性的,我明明講了,你自己忘了。」

  木頭的聲音不慍不火:「你記錯了,還氣急敗壞。」

  蘇離離張牙舞爪道:「我要是講到木料,一定會講陰沉木!」

  木頭覷了她一眼,淡淡道:「醫書上說,女子時而暴躁氣急,多為月事不調。」

  蘇離離如遭雷擊:「你說什麼?!」

  木頭「哼」了一聲,蘇離離的臉卻漸漸紅了,果然氣急道:「你……你學了個半調子的醫很了不起啊。」

  木頭扭頭看著她不語。蘇離離猝然閉嘴,見他目光逡巡,掃著自己的眉目唇畔,有些明白過來,又有些心慌。木頭慢慢低下頭,蘇離離的皮膚觸到他的呼吸,只覺自己的呼吸亂了一拍。

  正在這半推半就之時,但聽「砰」的一聲巨響,碧波潭裡波瀾乍起。木頭無限留戀地看了她一眼,縱身一躍如長虹貫日般栽進了水裡,濺起一個漂亮的水花。蘇離離忍不住笑了,追到潭邊望著水裡暗影浮動,心道:陸伯可真會挑時間扔人。

  潭水一分,木頭挾著一個人冒出水面,直躍到岸上。蘇離離心情不錯,一看那人,招呼道:「扒爪臉大哥,你怎麼來了?!」

  聽她把這並不雅致的別號叫得這般親熟,扒爪臉聲調鬱悒道:「我叫徐默格。」

  木頭鬆開他衣領,擰了擰頭髮衣服上的水:「治病?」

  徐默格道:「奉命傳句話。」

  木頭頭也沒抬:「說。」

  徐默格拿出一個油紙包裹了的盒子遞給蘇離離:「這是給你的。」蘇離離有些怔忡,猶豫地接過來看著。木頭掃了一眼,問:「你主子呢?」

  徐默格道:「回京了。這次出征雖勝,但人馬死傷大半,手下大將李鏗也被刺身死。主子讓我告訴你,他答應你的事做完了。」

  木頭定定聽完,略一點頭,指絕壁小路道:「這條路可以上去。」

  徐默格回頭走了兩步,忍不住又轉回來,有點遲疑尷尬道:「韓先生醫術高明,能除疤嗎?」

  木頭盯著他臉上看了看,問:「多久的疤了?」

  「十年了。」

  「治不了。」

  徐默格沉默一陣,轉身濕淋淋地沿著小路爬了上去。

  待他幽暗的背影去遠,蘇離離問:「祁鳳翔跟你說的什麼意思?」

  木頭抬頭看著徐默格在山間穿爬的身影漸漸變小:「祁鳳翔答應過我不會傷你,現在告訴我做完了,意思就是今後殺你剮你絕不手軟。」他回過頭來看了蘇離離一眼,指她手上的盒子,「是什麼?」

  蘇離離解開那層油布上的繩子,裡面是一個錦盒,蘇繡的玉蘭花熠熠奪目。她打開盒子,愣了。裡面竟是一隻簪子,玳瑁骨,流紋花樣,簪頭參差鑲著兩顆小指頭大的明珠,晶瑩剔透。男女之間贈這等釵環帕墜之物,多有些曖昧情事。

  樂府詩云:「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這簪子乃是情人私贈之物,以表相思之情。蘇離離心中憤憤,祁鳳翔歷來不是肉麻的人,如今送這雙珠相思玳瑁簪給她,必不是表相思,而是表調戲!

  木頭一張俊臉板成了最古樸的棺材樣。蘇離離看他臉色不善,道:「我跟他沒什麼的。」

  木頭覷著她,不帶情緒地說:「你那天說了許多別後的事,唯獨一個字也沒提他。」

  「……他一直……深不可測,我跟他就像耗子跟貓,怎麼可能……」

  木頭黝黑的眼仁有些深,有些鋒利,淡淡打斷她道:「真有情趣。」

  蘇離離一聽他如此說話,就知他是真生氣了,心一橫:「只有一次……十分危急的時候……他親了我一下。」

  木頭站住了,眼神一凶,身形微動,不知怎麼就到了她面前。蘇離離尚未反應,就見他面孔在眼前急遽放大。他捧著她的臉,已是輕輕一口咬在她唇上。柔軟的觸感牽起心底黏膩的情愫,忍不住蹭了蹭,他貼著鼻間問:「是這樣親的?」

  親密的鼻息相互糾纏著,蘇離離虛弱道:「不是……」

  話未說完,他已然加了力吮上她唇瓣,舌頭掃在她白貝一般的牙齒上。不是甜,不是香,像碧波潭邊的竹引,池底斑斕的卵石,無不清新怡人,不願放開。

  蘇離離呼吸遲滯,勉強掙開他,聲氣柔軟道:「不是這樣,是親的額頭。」

  木頭鬆開她,定定站住道:「你臉紅了。」

  蘇離離登時大怒:「廢話,你不也臉紅了。」

  木頭臉雖紅,卻猶作淡定道:「我臉紅是因為我喜歡你,你臉紅就說明你也喜歡我。」

  蘇離離向來伶牙俐齒,在他面前從不落下風,此刻卻像被饅頭噎了,被火鍋燙了,被魚刺卡了,緋紅著臉色默然不語。

  木頭見狀,一臉正色,施施然往藥院踱去。走了兩步,見她不動,折回來拖了她手。蘇離離掙了一下,沒掙脫,只得由他拉著,唇角卻微微扯起一道弧線,手掌的肌膚摩挲得她怦然心動。

  木頭回頭瞪她一眼,道:「回去說清楚。」

  「什麼說清楚?」

  「把你前面一年的事說清楚!」

  那只簪子的玳瑁紋理疏密別致,明珠光彩照人,價值不菲。蘇離離欲扔到碧波潭裡,覺得浪費了;欲送給韓夫人,覺得捨不得。躊躇再三,決定改天拿到大集上當了賣了換成錢,買東西回來大家吃喝一頓比較划算。木頭冷冷地看一眼簪子,說:「換成錢你自己用,別拉著我跟你用。」蘇離離偃旗息鼓。

  木頭在時繹之指點下,內力運轉越發流暢,動靜自如。時繹之喟歎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假以時日你必成大器。」木頭收勢立定,道:「我不求成大器。」

  時繹之道:「那你要什麼?」

  「不要廟堂之高,不戀江湖之深。天地廣闊,但求其遠。」

  「那離離呢?」

  「我陪她做棺材,她陪我交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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