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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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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厚道麽?」 無顏反問一句,抬頭。狹長的鳳眸映著搖曳的燭火瀲色如波,絕美的面龐上那笑顏愈發地邪肆便愈發地蠱惑迷人,我看得久了,就恨不得咬上一口破了他這無盡頭的瀟灑倜儻才覺放心。 *** 「那傢伙似乎總是在給我出難題。」突然,他不再得意,臉上表情似乎有些受挫。 「誰?」我問。 無顏垂眸,笑望著我的眼睛。 思念一閃,我明瞭,於是支吾一下,含糊:「是啊,他怎麼總給難題?」 其實說到給難題,你不也一樣? *** 得而復失 黃昏。 天陰陰的,待沉沉墨雲遮住了白日最後一絲光亮後,細雨便淅淅瀝瀝地揚灑起來,一陣一陣,漸漸轉大。菘山清璃塔建在半山腰,塔沿四周綴滿了無數的精巧銅鈴鐺,風雨中萬物飄搖靜籟,唯有那些鈴鐺叮叮脆響,悠悠蕩蕩地,隨著遠處風燈裡慢慢亮起的燭火起伏不斷。 塔下,枯竭的楓樹林湮沒在濛濛雨霧中,乾瘦的枝椏七零八散,帶著仿佛瑟瑟不禁風吹的顫微,景象蕭條冷寂得讓人感覺昔日那楓火燦爛的日子已遠在隔世之遙。 我歎口氣,伸手拍了拍欄杆,抬頭望向天空。 雨大得很,一隻灰雁流影一般自我眼前掠過,墜落,棲在了塔簷下。停好後,它低低啾鳴了一聲,不慌不忙地甩甩翅膀灑去身上的雨珠,褐色的眸子轉了轉,看見站在它身後的我時,這才脖頸一縮,緊張地抖起了羽毛。 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 我忍不住輕輕一笑。 身後的木梯噠噠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我轉身,只瞧秦不思急急上來,花白的鬢角猶滴著雨水,長袍下擺的顏色明顯因沾水濕透而重重深下去一層。 「公主,湑君公子酉時被押回金城了。」 「關在哪?」 「城郊,先王為公子時的府邸。」 怎地押去那裡了?我蹙眉,思量一下:「哪位將軍負責看守?」 「白將軍。」 我揉揉額角,負手踱了幾步,又站定,沉吟許久後,問他:「秦總管可將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秦不思點頭:「公主放心。」 我聞言拂衣袖,撩起袍袂,快步下塔。 回首的瞬間,但見簷外那只灰雁趴在窗櫺上往裡瞧了一眼後,便輕快地躍進了塔內。 *** 鮮有人跡的庭院,靜得匪夷所思。一廊寶彩燈籠冷清地照著淒迷夜雨,滿園聽到的除了我和秦不思的腳步聲外,唯有雨水打落在絹傘上的簌簌聲響。 斗篷衣飄長,不經意間拖在地上卷起了凋謝落紅,泥水汙濘了光潔的銀色,我皺了下眉,不耐煩地抬手便扯下斗篷扔到身後秦不思手中。秦不思本舉著傘,又抱著一酒壺,接過斗篷後,雙手差點忙不過來。 待他邊走邊整理時,我已走近了那件閣樓——園子裡除了那些燈籠外唯一光亮的地方。 閣樓外密密麻麻站著約莫百名的侍衛,鎧甲瀝水,鋒芒冷重,諸人一字排開,如大石般動也不動地立在雨中。我欲入閣時,腳步剛移,那些大石便瞬間都有動靜了,耳邊銳利聲倏然,低眸,刹那竟有雙劍互交攔在了我身前。 秦不思厲喝:「放肆!」 侍衛聞聲不動分毫,目不斜視,面色冷冷,仿佛根本就不識得我是誰。 而實際上,這些玄甲侍衛我也從未見過。 「公主?」一聲略帶驚訝的低呼自閣間飄出,我聞聲望去,只見白朗已急忙走了出來,臉色一沉,朝兩旁侍衛低喝,「大膽!敢對公主無禮?」 侍衛這時方神色一驚,收劍,單膝彎曲欲下跪時,我揮了衣袖:「免。」 上若怪下敬忠守責,那就昏庸過頭了。我雖不至於明智聰睿,但大概也不至於攤上那個詞。 *** 白朗迎著我進入閣中,待我坐定,他遞來一杯熱茶,似是不解地問:「公主緣何深夜來此?」 我飲茶不答。晚春寒氣料峭,尤是夜雨,行路半日,早凍得我手指冰涼。拿著茶杯暖了半日的手後,我這才伸指輕敲著杯子的邊緣,慢慢道:「白將軍不是領著軍隊在南國作戰,為何你今日又在此地?」 「龍將軍去前線換下了我,侯爺命我押送湑君回來,說另有事要末將去辦。」 「何事?」 「末將剛到金城,尚未見侯爺,心下不知,也不敢亂猜。」 我斟酌一會,擱下手中的茶杯,抬眼望住他,言詞直接:「我要見見湑君,白將軍讓不讓?」 俊面上神色微微一凜,白朗看了看我,又垂眸,思了許久。正沉默得氣流異常時,他忽地撇開身子坐去一旁,執了案上卷至一半的竹簡,淡淡道:「白朗一夜守護重犯,誰人未見。」 我起身,頷首,低聲道:「多謝將軍通融。」 白朗靜靜看書,置若罔聞。 我轉眸示意著秦不思,秦不思遞來酒壺,擔心:「公主不要老奴跟著有個照應?」 「總管怕什麼,他不會吃了我。」 言罷,我抬步上閣樓。 *** 閣樓本是王叔為公子時的書房,行至門外便能聞到裡面那充溢得已漫出來的竹簡清氣。我站在門口徘徊一會,手指觸上門扉時,卻還是沒有推開的力氣。 門突地嘎然一聲大開,我嚇了一跳,怔怔看著那個陡然間站在我面前的白衣公子,一時沒準備好,呆住。 「進來。」 疲憊而又清瘦的面龐上露出幾絲笑意,他微抬起手臂,想來握住我的手。 我避開,無聲地繞過他徑直入了房內。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反手關上門。 閣上窗戶半開著,燭火被風吹得忽暗忽明,雨絲映著暈黃的光線斜斜飄入房內,濕意涼涼,流竄蔓延,使得本就久無人居住的房中更添了幾分清冷和孤寂。 我垂手將酒壺放在了書案上,瞧見橫在一卷打開的書簡邊側的那只翡翠笛子,心下奇了奇,便伸指拿過,凝望半響。 「這笛子你還留著?」 我問他。 當初為保金城以假宋玉笛離間楚梁,也正是因為此笛的出現而壞了楚梁的聯盟,累他一蹶不振,以至落得今日的田地。誰料他竟一直留著這笛子,讓我意外,也讓我困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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