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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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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姑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肩,柔聲笑:「公主,老奴答應過你,此身都不離開的。前些日子因為……」她頓了頓,遲疑一下正要再說時,我卻站直身,伸手掩住她的口,微笑:「爰姑不必說,我都明白。」 爰姑眸光恍了恍。 我放下手,挽過她的手臂走入寢殿。 「公主又跟著公子去戰場了?」爰姑問。 「是啊,」我點頭,轉念一想又覺哪裡不對,便問,「你還叫無顏公子?」 爰姑柔柔垂眸,淡淡一聲歎息,惆悵淒涼:「不然還叫什麼?桓,和他斷了父子關係了。 我抿唇:「你呢?你不想認他?」 爰姑搖頭,又歎氣:「現在,認不得。」 我恍悟點頭,想了想,不再勸。 爰姑看著我,手指抬起捋了捋我頭上淩亂的髮絲:「公主連日勞頓必然累了,老奴去浴池換水點香,公主沐浴後好好歇息一番,醒來咱們再說話。」 「也好,」我揉揉酸痛的腰間,突然還真覺得疲乏了,默了一下,我忽地拉過爰姑的手,垂首,臉一紅,「爰姑不要再稱奴。你是無顏的母親,夷光不敢當。」 爰姑仔細瞅了瞅我,眸色一動,大喜:「公主的意思,是你和公子他……認定了?」 我彆扭地羞赧一番後,側首,低低「嗯」了一聲。 「可是這路,不好走啊。」爰姑握住我的手,滿臉心疼和擔憂。 我揚眸,微笑:「有他,不怕。」 爰姑欣慰笑出了聲,打量我的眼光也驟然變得曖昧歡喜非常。 我被她瞧得臉愈發紅透,輕輕一咳嗽後,轉身去拿了母妃的連城璧抱在了懷中。璧上乾淨無塵,想必爰姑經常擦拭珍待了。 *** 沐浴後,周身舒爽,正待躺下休息時,疏月殿卻又來了一人。 我換過衣服,行至正殿,看著突然到來的秦不思,奇怪:「秦總管來找我,可是豫侯有什麼事要交代?」 秦不思搖頭,一聲不吭,只雙手高舉將一枚玉珮遞過來。 我凝眸瞧了那玉珮幾眼,突然腦中有念光一閃,忙將玉珮執在手裡認真端詳一番,急道:「這玉哪裡來的?」 秦不思垂首:「是晉國使臣讓奴務必交與公主手中的。」 我摩娑著玉珮,望向他,疑惑:「晉國使臣?」 「是,名作晨郡,據說是晉國權臣穆侯手下的第一謀士。」 晨郡?又化名?我蹙眉,唇角忍不住彎了彎,心道:就他花樣多。 「他交與你玉珮時,可曾說什麼?」 秦不思想想,斟酌道:「晨大人是兩天前到的金城,交給奴玉珮時,說除了公主外,不得呈與其他任何人……」 「任何人?本公子也不行?」 懶散的聲音冷冷飄入耳中,我抬眸,恰見無顏正抱臂悠然倚著殿門,漂亮的鳳眸微微睨起,瞥向秦不思時,目光頓厲。 秦不思一僵,瞬間冷汗沾額。 我忍笑,忙揚揚手中的玉珮,道:「你看,阿姐的玉。」 三國謀利 爰姑說昨夜金城下過小雨,可惜疏月殿外的櫻花本開得正好,誰料今日起來時,滿樹粉白粉紅的花瓣都不見了,一場雨後,唯見滿地散著落花。言罷,她望著獨自怔在樹下的我搖頭歎息,沉默片刻後,便去長慶殿為無顏叫隨身的內侍送來換洗衣裳了。 我抬頭看了一會。 水洗過後光溜溜的綠葉綴著零落橫開的樹枝,凝著晨露,在春日下靜靜湛放著五彩夢幻的光芒,雖不及花朵盛開的明媚鮮妍,如今看來,卻也是生氣盎然得很。只是…… 我垂眸,指尖輕輕撫摸過掌心的玉珮,心中暗自感傷:眼前景致再怎麼熟悉卻還是缺了些什麼,比如往昔的人,往昔的樂聲,往昔的歡語笑言…… 如今阿姐的消息是有了,可是,接下去又該如何? 我偏過頭,瞧著阿姐往日撫琴的那塊大石,愣了許久,方俯下身,卷袖拂去了那落在石上厚厚的一層花瓣。猶沾雨水的柔軟滑過手心,觸得肌膚微生涼意。 陽光自繁密的枝葉間灑下,照在淡青色的石上,斑影圈圈,顫顫微微地晃動不停。我定睛看著,直到眼睛被那光亮灼的一片朦朧,這才站直身扭過頭想要回殿裡。 轉身的刹那,許是俯身久了竟頭暈目眩起來,眼前一黑,腳下踉蹌。 手下意識地伸出去找依靠,冷不防卻碰上一個溫熱的身子,我正猶疑時,腰間卻有一雙手臂扶過來穩住我,輕輕一帶,他便抱著我坐在了大石上。 *** 「想去見他?想去看看夷薑?」涼涼的聲音穿透春日的溫暖,貼近我的耳畔響起,直刺人心。 我愣了一下,而後閉目搖搖頭,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濕漉漉的髮絲上,不說話。 「為什麼?」他低聲問,嗓音不知為何有點啞有點沉,呼吸靠近我的脖頸時,有熟悉的琥珀香氣和沐浴後好聞的花香縈繞鼻端。 我揉揉眼睛,待眼前光線一點點明朗時,方凝眸望向他,思了一會後,才道:「你準備如何處置湑君?」阿姐若要見我,必會求我放過湑君,只是這等事端,我又如何能左右得了?見了,徒增她毫無希望的期翼,不見,又思念擔憂甚緊。 無顏沉吟,眸子暗黑如夜,光華淡隱。他抬了抬頭,濕濕的銀發散在肩上,有水珠沿著那如玉俊美的面頰滑下來,一滴掉落,沾在我的眉尖。 突地他一笑,手指拭去我眉尖濕潤的同時,口中輕聲道:「還能如何?自是要殺了才安心。」 「能不能不殺?」我小心試探。 他垂眸,目光一瞬有點冰寒。 「不殺?幽禁?」他勾唇,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留著他作甚麼?」 我摸了摸手中的玉珮,自知要求過分且荒唐,於是不語。 「別想這些事了,夷薑既是當初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便由不得她後悔。她能在兩國大爭之際安好活下來已是萬幸。若她肯回宮,那還是齊國公主,若她執意要做亡國公子的夫人,那我也無話可說。夷薑可以放過,但湑君……」無顏默了默,倏而聲冷,「此人心計深沉,藏而不露,治世是能臣,亂世是奸賊,若留他,梁國便永不得真心臣服和安定。所以,丫頭就不要再管這些事了。」 我想了想,點頭,伸手拉好他松垮垮隨意裹在身上的明紫睡袍,道:「那我今晚去見阿姐,看看她的情況,順便再勸她回宮,如何?」 無顏握住我的手:「你去見她,能保證不再心軟,不會因為她而再管湑君的事?」 我一呆。心道保證不了。 「三日後湑君被押回金城,待處決之後,我派人去接她回來,你安心待在宮中便是。」 我揚眸,一笑:「你怎麼找到她?晉國使臣說除我之外,任何人皆不可知呢。」 無顏哼了哼,橫眸,目光凜冽,面色有點不善:「偏他的手段多!我就不信天下還有淄衣密探查不出來的事。」 我好奇打量他一會,心念一閃不由得笑了,抱住他的脖子,任他未幹的髮絲蹭得我一袖的濕氣。「可是生氣了?」 漂亮的鳳眸裡劃過幾道可疑的笑意,他不自在地抿抿唇,不言。 「你吃醋了。」 「胡說!」他眸光一閃,眉毛挑了挑,「本公子豈是……」語頓,他望著我,目光複雜,說不下去。 「豈是什麼?」我趕緊問,一個不覺,捉狹他上了癮。 修長的手指在我的唇邊輕輕撫過,無顏無奈地歎氣,似是哭笑不得:「好好,我承認我是生氣了。不過不是因為夷薑的事,而是因為他南下的動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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