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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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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後,綰發攏了高髻,束上紫帶。我坐在塌邊想了半天,終還是脫下了身上衣裳,換上那件銀貂裘。裘衣輕軟綿柔,銀色的絨毛蹭在頸邊,很是溫暖。 拿清水灌入花瓶,信手擺弄了一下那幾枝白梅,我抿抿唇,認真端詳片刻,踱步走出裡帳。 外帳的桌上擺有各色點心,另有暖爐熱著瓷壺,壺嘴熱霧繞騰,滿帳皆彌散著鮮靈甘純的茶香。我心中說不出地一暖,忍不住微微一笑,前去桌邊喝了杯熱茶,吃了幾口點心,而後轉眸仔細打量了一下中軍行轅的佈置。 昨晚太累,腦子也亂,並不曾來得及看看晉穆的行轅是何模樣。如今趁他未回,我倒是可以借機好好觀摩一下,看看這個統領著兇悍天下晉師的穆侯營帳該是如何的與眾不同。 帳側是大幅地圖,圖繪五國。環帳將軍椅若干,中有令案、帥座,案上有如山竹簡,成堆的錦帛,案側放著元帥所有的帥印和金箭。我揉揉眉,心道:他倒放心,竟把這帥印和令箭就這麼放在這裡,也不怕被人偷去。後轉念一想,這帳外侍衛環繞,能入此帳的不過只有他和夜覽,然後,還有我。他的放心與不放心,到頭來不過是只對我而言。 我咬了唇,垂眸思了再思,還是忍住想要去書案旁看看那些卷帛的衝動,轉身,掀開簾帳走出了行轅。 帳外陽光正好,蒼穹寥廓,天宇藍得澄澈,萬里不見雲飛。中軍將士們此時正在排陣操練,呼喝聲中,冬風止而暖色生。北國男子的面龐素來豪氣粗獷,麥色的肌膚映在熠然的陽光下,那生硬剛毅的五官仿佛是自刀劈斧削下磨礪而出,有朝氣,亦有令人不戰而駭的鋒銳肅殺的勇猛。 我歎口氣,收了眼光,正要離開時,卻被帳旁守候的侍衛橫臂攔住。 「公子想要去哪?」那侍衛見我橫眸過去,忙低了腦袋,恭聲問出。 我憋住氣,笑:「這個你也要管?」 侍衛抬頭,雖神色有些不安,但仍堅持道:「侯爺有命讓屬下等保護公子的安全,所以……公子還是不要離開行轅的好。帝丘位在晉楚交界,這裡來往的人三教九流複雜得很,公子還是待在帳中比較穩妥。」 「意思是我除了行轅外,哪都去不得?」我心念一動,面色寒了寒,聲音也冷下來。 那侍衛點頭,紅著臉,定聲:「是!」 我彎唇,側了眸,笑意柔和:「如果我偏要出去呢?」 侍衛看著我,怔了怔,眸色忽地莫名一慌,垂了眼睛不敢再看我,口中念道:「請公子不要讓屬下為難。」 「就去山坡上看看,走走,也不行?」 「不行!」侍衛一口拒絕,想想又補充了句,「山坡那裡賊人出沒尤其多。而且我軍現在駐紮這裡,楚軍派來的細作層出不窮。公子還是回帳吧!」 「你!」我恨聲,心中雖惱火,但也知他不過就是聽人命令、作不得主的侍衛。於是只得咬咬牙壓下不快,甩袖回頭時,臉上看似依然笑得恣意無謂,心中卻一陣陣地寒,默道:晉穆啊晉穆,你莫不是想把我當作了籠中的金絲雀?只能讓你看著,陪在你身邊,卻再也沒了自由? 我吸口氣,唇角笑意漸漸發涼。 「等等!」身後有人喊住我,笑聲清徐,是夜覽。 我停住,轉身看著他,撇唇,沒好氣:「怎麼?」 夜覽笑,上前拉著我便往外走:「要出去走走是麽?我帶你去。」 侍衛看著著急,身子一閃又要擋:「駙馬!」 夜覽不語,笑看著他時,眸間微微一暗,神色淡而漠然。 侍衛噤聲垂頭,退至一旁,任由夜覽拉著我走出了行轅之外。 *** 片刻後,山間。夜覽帶我來的地方是一處斜坡,站在高處剛好能看到自山下入軍營的那條唯一的路。腳下是處空地,四周枯草芥芥,荒蕪蕭條的景象中,偏偏有幾株粉色的櫻草盛放嫣然。 我坐在大石上,抬頭看天,笑道:「果然還是帳外的空氣舒爽,帳外的天空也格外地寬廣。」 夜覽笑,不說話。 我低頭看了看靜靜站在石邊的他,心中一動,裝作不在意地輕聲問道:「你們昨夜議事到很晚?」 夜覽點頭,答話時清俊的容顏間隱起倦色:「至卯時方歇。」 「事情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穆下了命令,明早巳時時分便會集兵揮師南下。」 「走水路?」 「不,繞道楚丘,先至曲阜、城濮。而後自西往東,自北向南。」 我抿了唇,沉吟一番方道:「楚丘有重兵,他們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借道南下,去對抗他們的軍隊吧?」 夜覽凝了眸,抬頭看我:「所以說明晚將有惡戰。」 我想了想,突然有點不放心:「晉穆他昨夜一夜沒睡,今天又去帝丘城辦事,如果明天又要進兵南下,想來今晚還得和諸位將軍商量一宿的作戰計劃吧……那,他不是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了?」 夜覽揚眉,不答反問,道:「你開始關心他了?」 我面色一紅,忙搖頭,眸光瞥過一旁,硬是毫不在乎的模樣:「沒有!我只是擔心戰事而已,明晚將是你們援軍助齊的第一戰,能勝,不能敗,否則士氣一定會受影響。」 見我說得正經,夜覽忍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故作寬慰的神色:「你放心,穆打戰從未敗過。」 我挑挑眉,咬住唇,不做聲。 ***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半天,夜覽雙眸一睨,看著我,忽道:「這帝丘你來過吧?」 我怔然,眸光動了動,神色一黯,依然不語。 「八年前的九月初秋,夏齊兩國君王應晉國襄公之邀帶各國的公子來帝丘狩獵,夷光你那時有沒有跟隨莊公來此?」夜覽不放棄,繼續問。 我垂眸笑了笑,跳下大石,拍拍手掌,道:「怎麼,意公子,你要找人回憶往事了?」 夜覽低聲笑,眸色清冷,光華淡淡:「你當時是扮作無蘇的小伴讀吧?和今天一樣,也是裝著一身銀色衣裳,對不對?」 我彎了彎唇角,卻笑不出來:「你怎麼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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