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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此時帳中除了我和他外別無他人,一面玉色的雲母大屏風將裡外帳隔開來。我去裡帳換下了沾滿風塵的衣裳,用清水擦了擦臉,剛要出去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明亮清冽的笑語聲。有人不經通傳便直入帥帳,而且正用熟撚玩笑的語氣問晉穆:「你倒回來得快!怎樣,此行和金城那只狐狸談得如何?虧大還是虧少?」

  晉穆沉吟,忍不住咳嗽:「怎麼我就一定是虧?」

  那人不說話了,笑聲卻依舊。

  我探了腦袋看了看屏風外,只見身著墨青色錦袍便服的夜覽正坐在晉穆對面,眉梢眼底皆含笑,琉璃般清淺的眸子帶著似水橫空的明澈。晉穆望著他,指尖輕輕摩撮在掌中茶杯的邊緣,吐出口氣,方慢慢道:「我承諾了他,十日內出兵,如今已過了七天了。」

  夜覽挑眉,身子一斜靠向椅背,問得直接:「條件呢?」

  晉穆輕笑,眸底看似清朗一片,漫不經心地答:「我助他退楚兵,他予我傾國之財。日後他若與夏謀梁,我不插手;日後我若謀楚,他也不能管。」

  夜覽低頭盤算了一下,皺眉:「就這麼多?」

  「怎麼?嫌少?」晉穆眸光閃了閃,語音一頓,欲言又止。片刻後他放下茶杯,眼眸微微一瞥看向我藏身的屏風處,出聲道:「夷光,換好衣服便出來見見你的老朋友吧……不,是你的意哥哥,對不對?」言罷他笑,視線重新落回夜覽的身上。

  意哥哥?我面頰一燒,心道這兒時玩笑的稱呼他是如何知曉的?轉念一想又明白了,記得在臨淄初見晉穆時,那時便已見識到夜覽總愛拿我的醜事宣揚天下的「癖好」。

  夜覽聽後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翻眼白了白晉穆,然後目光一轉,笑看著我自裡帳閃身而出,嘴角勾起,淡漠如遠山的清俊容顏間微有暖意。

  「夜駙馬。」我喚過他,抿唇想了想,還是走去晉穆身邊坐下。

  夜覽恍然點頭,笑看向晉穆,嘆服道:「方才我進帳時便聽外面將軍們嚷嚷說侯爺帶了個貌美得不象話的男子回來,我還當是哪個,想不到竟是夷光!你厲害!看來此行不僅不虧,還賺到了!」

  晉穆眸子輕輕一睨,瞅著我,歎氣。

  我當作沒聽見,只側眸朝夜覽笑,明知故問,也較真:「方才夜駙馬說誰是金城那只狐狸?」

  夜覽目色一動,忍笑,改口:「看來穆還是虧了。」

  晉穆與我同默,半天,我咬了牙恨恨道:「你是商人麽?就你會算帳!」

  夜覽容色一松,忽地望著我和晉穆大笑起來,笑聲明朗響亮,帶著說不出的戲謔得意。

  劈啪,兩個茶杯同時向他飛過去。

  「閉嘴!」

  忍無可忍的怒聲後,笑聲頓歇。某人鬱悶地伸指彈了彈衣袖,甩落無數晶瑩水珠的刹那間,帳中有茶香四起,味道馥鼻濃郁,其中別含一抹暢快的清爽。

  他笑不出了,我和晉穆倒是同時笑開。

  ***

  少頃。

  有親兵侍衛入帳盞燈,並將晚膳一併送入帳內。酒菜擺好後,那侍衛依然一聲不吭地立在一旁遲遲不退,眼簾雖低垂,閃閃縮縮的眸光卻自眼皮底下不斷地偷偷瞄向我,偶一與我視線接觸時,又立即避開。

  我蹙了蹙眉,面色微寒,手指捏緊了面前的酒杯。

  晉穆也覺得奇怪,斜眸看那侍衛,問話時嗓音低沉,不怒而威:「你還有事要稟?」

  那侍衛抬眸,看了看我,再看看晉穆,神色有些期艾躊躇,但想想還是揖手上前請示:「敢問侯爺,是否要再搭一軍帳?」

  「何用?」

  侍衛遲疑,看著我:「難道這位公子今夜不歇在營裡?」

  晉穆笑:「你管得倒多?」

  侍衛怔,醒悟過來後忙唬得垂下頭,連聲稱不敢。

  原來是為了這事,我笑了笑,朝那侍衛道:「那就麻煩你了,搭個軍帳吧。」

  侍衛抬眼望瞭望我,正待點頭離去時,晉穆卻開口否決,定聲道:「不用再搭什麼營帳,她就住中軍行轅。」

  侍衛愣住,臉色隱隱發綠,更加飄忽的眼光不斷飛轉在我和晉穆的身上。

  夜覽在一邊輕聲笑,神情快活得似在觀賞一出難得的好戲。

  我面色一紅,趕緊吩咐那侍衛:「不妥,還是麻煩這位兄弟給搭個軍帳,我……」

  「我是晉國的穆侯,這是我的軍隊,他是我的兵,你憑什麼命令他?」晉穆低聲笑,不慌不忙地打斷我的話,堵得我開不了口後,他這才若無其事地瞥眼掃過那已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侍衛,話語看似溫和,然厲色隱含,「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可以出去了。記著,除了夜駙馬外,以後任何人沒傳喚不得再擅自入帳。妄闖一步者,殺!」

  「是!」侍衛擦汗,身形一閃,恨不能用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躥出去。

  見帳裡沒其他人後,晉穆揚手摘了臉上的面具,執了酒壺將我手裡的酒杯斟滿酒,笑道:「連日趕路,都不曾停下來讓你好好用過膳,今晚這頓算補償。」

  我猶在剛才的事中恍不過神來,任由他倒了酒後,這才想起問他:「我歇在帥帳不太好吧?」

  晉穆放下酒壺,看著我,聲色不動:「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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