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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小丫頭撇嘴:「據說是梁王要來和王上商議無顏公子和明姬公主的婚事。」

  我聞言立即止步,轉身又躺回榻上,道:「既是如此就不關我什麼事,我還是不去了吧。藥兒你去告訴傳話的人,說夷光公主很累,還未睡醒。」

  「不行!」小丫頭斷然否決,上前一把拖住我坐直,口中嚷嚷,「我已經答應傳話的人啦。因為王上說了,晉國公子穆也來了,讓公主出去見見。奴婢雖來宮中沒幾天,但也常聽他們說晉國公子穆是公主未來的駙馬爺,公主不能不去見他的!」

  晉穆來做什麼?

  我已經沒力氣思考,只斜眼看著熱心不已幫我拾掇衣服的藥兒,一心無力。

  牡丹花舞

  我到清儀殿時殿裡賓客已滿,王叔和梁僖侯在北居中而座,無顏和晉穆各居主座下首東西兩席對面而坐,另有齊梁兩國隨行來楚丘的官員十余人眾,皆依次陪坐在末。

  我跪拜行禮後,轉眸看了看,見晉穆和無顏所在席位上都空著一個位子。略微沉吟,我揚眉笑了笑,轉過身朝晉穆走去,在他身旁坐下。來他這邊的原因無他,只因為我看到了無顏席案上擺著的那條雪白的絲絹。似曾相識的眼熟,所幸記憶也沒有走遠,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身邊該坐著誰。

  晉穆今日是金衣金面。他望著我,勾唇淺淺,眸彎深深,雖是在笑,卻聲色不動,依舊是那般沉穩而又從容的不凡氣度。

  「幹什麼打扮成這樣?」盯著我看了半響,他突然輕聲開了口。低低的嗓音沉沒在歡喜的鼓樂聲中,一縷接一縷飄散。

  我扭頭,打量他一眼,笑道:「我這樣怎麼了?」

  晉穆笑,靜靜地飲了一杯酒後,眸子一凝,明亮的眼瞳裡倏地添上幾道敏銳而又犀利的鋒芒。「打扮得太簡單了,簡單得似內有玄機。而且……」他頓了頓話語,眼眸飛快地掃了掃我全身上下,道,「又是一件首飾也沒戴。你這樣,人家會以為富庶的齊國只是虛有其名的。」

  「你說得可不對。一個國家是否富庶不是看皇室人如何奢華富貴,而是看該國百姓能否安康樂業。還有啊……」我撇唇一笑,對著他眨眨眼,伸手小心地拉開腰間纏繞的垂絲纓絡,指尖摸了摸藏在纓絡下的鳳佩,道,「你也猜錯了!夷光這裡可藏著個寶貝佩飾呢,一件抵百件,價值可傾城。這就是玄機。」

  晉穆彎唇,默然看著我,眸光微動。

  我得意地一挑眉,也不再說話,回過頭喝酒。掩袖端杯時,眼光有意無意地瞟了瞟對面,無顏正拿著酒杯遞至唇邊,俊美的面龐上沾有淡淡的喜色,飛揚的鳳眸斜瞥向殿外時,似是在等待或期待著什麼。

  不知怎地失了飲酒的心情,我抿了抿唇,把手裡酒杯原封不動地放回席上。

  ***

  「你怎麼來這裡了?」整了整心緒,我側眸問晉穆。

  晉穆微笑,答道:「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嗎?」

  我心中一驚,不禁蹙了眉,訝異道:「你如何知道的?我並沒有派人去通知你呀!」事實上我的確是有事要找他,準確說應該是有事要拜託他,只不過這個念頭卻是產生在爰姑出現之後。

  雖然從晉國邊境趕來曲阜並不算多遠,卻也得要一兩個時辰的路程,除非他有神通廣大的先知本領,又或者他有精妙得能瞬間移行百里的輕功,否則哪能這麼誇張在我一想他時就出現到了眼前?莫不是此人一直帶著鬼面,真能邪門到直通靈界了?

  明知不可能,我還是胡思亂想著他的可怕,到了最後,自己終於把自己嚇得一個激靈。我瞪了眸子,忍不住警惕地看他一眼。

  他正出神地望著我,見我這般反應,瀲澈的眸中倏地閃過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如他聰明,定然一眼看穿了我此刻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只見他皺了皺眉,咬了咬牙,輕聲責道:「笨!」

  我翻眼無語,心道自己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說笨。不過也不怪他,因為我實在是對他這神奇得讓人心玄的本事理不出絲毫的頭緒。

  晉穆看著我歎了口氣,放下酒杯,伸指由懷裡掏出龍佩放到席上,眸色懶懶,道:「是這玉珮告訴我你有事要找我的。」

  我更加覺得奇怪,凝眸看了看龍佩,再抬頭看了看他,依舊滿臉困惑。

  晉穆勾唇,笑容突然有些壞:「你在心裡念念我的名字試試看。」

  「鬼面人公子穆。」不僅心裡在念,我嘴裡面也輕輕地念出他的名字。

  結果,我的心念剛起,那桌上白玉所制的龍佩就泛出了淡淡的黃色光芒,一時看得我眼睛都直了,臉上更是一紅,額角漸漸滲出了冷汗,心中暗道:這是什麼鬼玩意兒?居然我念念他的名字龍佩就會發光?

  「把你的鳳佩拿出來。」他出了聲,不是提議,而是命令。

  事實上他剛開口說話時我就已經解下了鳳佩放在手心仔細觀察。鳳佩凝脂,一向瑩白的玉面竟透著微微的紅光。我轉眸飛快地看了晉穆一眼,臉紅更甚。

  「明白了吧?」他笑著問。

  我垂眸低聲哼了哼,縱是羞赧,還是禁不住好奇問他:「為什麼會這樣?」

  晉穆笑,舉杯抿了一口酒,眸間光彩熠然,語氣裡更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得意:「龍鳳玉珮是上古靈玉。若是由一男一女所有,而這對男女恰好是今世夫妻的話,它們會有代替主人心心相通的靈性。」

  那就是說我和他今世一定會成為夫妻了?我呆了呆,眸光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龍鳳佩,分不清心中此刻到底是喜還是是哀。龍佩上的黃色漸漸隱下去了,但鳳佩上的紅色卻越來越盛,直至變成了一塊玲瓏剔透的血玉。

  我心中一慌,趕緊收下鳳佩重新系在腰間,轉眸看了看晉穆,臉紅:「我就在這裡,你不要再在心裡面……」哼哼。

  晉穆笑了笑,道:「我只是在猜你在想什麼而已。不過無論你剛才在想什麼,怕都和我無關。因為……」他伸指點了點毫無動靜的龍佩。

  可是當他的手指還未收回時,龍佩又開始慢慢地浮現出了詭異的黃色。

  他不說話了,只望著我古怪地笑。

  實在實在是邪門!我臉紅到耳根,忙一把抓過龍佩扔到他懷裡,惱道:「還不收起來!」能輕易透露別人心事的東西,即便再稀世罕有,卻也讓人覺得討厭,因為它總能輕易地叫人覺得心慌失措。

  比如現在的我。

  微顫的手指緊緊握住了面前的酒杯,清淺瑩澈的酒水些許倒映出我此刻微見散亂的眼眸。我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深呼吸一口氣後,我故作鎮靜地開口問晉穆:「所以下午你是見你的龍佩……」

  「它一直有反應,這還是我送你玉珮後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不過我猜你大概不是在思念我,而是在想與我有關的事,對不對?」他打斷我的話,語氣極度清醒,極度冷靜。

  我想起下午躺在榻上半睡半醒間想的那些事,唇角動了動,卻喃喃著說不出話。或許,那本來也該叫做思念。

  可我沒有解釋,低了頭,無語默認。

  晉穆似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依然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而且我父王也派我來曲阜見齊王有事商討,所以……」餘音未明,話已絕。

  我聽得明白。

  我歎了口氣,無意識地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不是烈酒,是清甜入口的梅子酒。我皺了皺眉,自然而然地朝無顏那邊望過去:能這麼細心換去我的酒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別人。而他居然能一早猜到,我定然會坐到晉穆這邊來。

  命裡本該如此。

  無顏此時也正看向我們這邊,唇角上揚時,鳳眸含笑。

  一切,皆在正常的笑容下被掩飾得無懈可擊。我和他,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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