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之無遊天下錄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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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鑠……冰朔,冰朔的左臂。冰依猛地睜開眼來,睡蟲完全跑了,「查看過了,有沒有……有沒有梅花印記?」 祈然溫和地笑,伸手將一旁的衣物遞到她面前。 冰依思量了片刻,立馬乖乖地從被子中滾出來,迅速穿好衣服,然後眼巴巴地看著祈然。 祈然繼續笑,手指了指一旁仍冒著熱氣的水、杯子和毛巾。 於是,冰依就像那一指揮一動彈的扯線木偶,又乖乖照著指示去洗臉漱口,然後,繼續眼巴巴地望著祈然。 因為剛睡醒,那琥珀色的眼眸上仿佛蒙上了一層水霧,盈盈如盛滿月光,分外清透。白皙的臉上因為期待和緊張而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傻傻的表情看起來迷糊遲鈍卻可愛至極。 祈然忍不住抱住她重重地親了一下,才笑道:「查看過了,確實有。」 「確實……有?」冰依喃喃地顫聲重複,眸光慢慢閃亮起來。 祈然溫柔地抱住她,「嗯,千真萬確。」 冰依呆呆地任祈然抱著,腦子裡暈乎乎的,仿佛剛從雲霄飛車上下來。幾分鐘後,她猛地回過神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激動和震撼驟然湧上心頭。 「祈然——」她啞聲叫道,「真的是他……真的是冰朔?!」 直到吃早飯的時候,冰朔終於明確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雖然從幾日前開始,冰依看他的眼神就一直很熱烈而閃躲,但他還是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 儘管冰依一直竭力掩飾著,除了眼底的波動,臉上也沒有半分失控的情緒,可冰朔敏銳的靈覺又豈是常人能比?是以,只一眼、一句簡單的問候,就覺察出她幾乎落淚的衝動。 想起早上祈然問過的話,冰朔心中了然,一絲淺淺的震動撩撥著他的心神,讓他焦躁不安。他一直笑得溫潤和煦、雲淡風輕,卻自知心裡絕非如此平靜。 飯桌上安靜得有些詭異,大家都喝著自己的粥,偶爾夾一下精緻的小菜,卻沒有人說話。冰朔心不在焉地攪動著碗裡的紅棗小米粥,粥的味道清香甜軟,滑而不膩,實在是五星級酒店也吃不到的極品。可今日在冰朔口中,卻有些味同嚼蠟。 他覺得自己該主動與她說話,否則依那人的性子定然會胡思亂想,然後鑽牛角尖。他想告訴她,其實自己並不怪她,卻苦於不知該如何開口。 忽然,一雙紅木筷子出現在他面前。冰朔愕然抬起頭,才發現冰依竟夾了一片煎得嫩黃的蛋捲放在他碗裡。 冰朔屏息側頭看去,只見冰依臉上滿布著尷尬和不安的紅暈,眼底惶恐而期盼卻又閃躲著他的目光,夾菜的動作更是戰戰兢兢,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驚走了他。 冰朔怔怔地看著、想著,逐漸地,胸口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揪住了,揪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短短幾個月的回憶忽然在他腦中自動回放,初見的震驚,亭閣中的感慨,相處的溫馨,出雲島上的驚心動魄……這一切的一切從清晰到模糊,最終褪去,通通化為那雙惶恐不安卻執拗期盼的眼睛。 明明那麼纖弱,有時卻堅強得無可摧折;明明那麼迷糊,有時卻敏感得直觸人心;明明曾那麼狠心拋下過他,此時卻能將溫柔的悲傷和渴望深刻入他心底…… 終於,冰朔笑了,溫暖的笑容帶著幾分釋然,讓他俊秀的面容猶如滿盈月華。這一刻,他終於連心底最後一點兒委屈和不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血濃於水,情深過怨。這一刻,他真的心甘情願承認她是自己的母親。 他同樣小心而凝重地拿起筷子夾了煎蛋捲放在口中認真品嘗,然後真誠地看著她微笑,「真的很好吃。謝謝……」 謝謝你,媽媽。 冰依猛地低下頭去,不想讓人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卻沒發現,自己的眼淚早已滴落在了溫熱香軟的小米粥中。 月色撩人,夜涼如水。 祈然走上甲板,果然看到頎長的少年立在船頭,靜靜地望著遠處。夜風拂動他柔軟的短髮和衣襟,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而溫情。 祈然幾乎是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在想什麼?」 少年回過身來,清俊的笑容仿佛一直停留在他臉上,夜幕下湛藍的眼眸恍如綻放著某種沉澱了千年的神秘色彩,「沒什麼。她,睡了嗎?」 祈然搖頭,神色很有些無可奈何的寵溺和懊惱,「說是要給你織圍巾,怎麼勸都不肯休息。」 「織圍巾?」冰朔目瞪口呆,隨即又忍不住笑,「這裡竟也有毛線和織針?」 祈然哼了一聲,臉色微沉地走到他身邊,「毛線自然有,織針是吵著我連夜做給她的。什麼都有了卻又嫌我在一旁妨礙她。」 冰朔一下笑了出來,忙又憋住,卻掩飾不了唇角那有些得意有些欣喜的羞澀笑容。 祈然側臉看著少年清淺明澈的笑容,心底微微松了口氣。隨即,他緩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攤在手中,遞到了少年面前。 冰朔臉上的笑容一僵,望向瓷瓶的目光甚至帶了幾分被震懾住的茫然,「你……我……」 他抬頭對上祈然似笑非笑的臉,頓時一陣懊惱和尷尬,「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祈然悠然地笑著,伸手倒了一粒藥丸在手心,淺淺嗅了嗅,才道:「當歸、熟地、冬蟲夏草、香椿、雪蓮、千年玄參……確實都沒什麼副作用,調配比例恰當,藥材珍貴,製作這藥的人想必也費了一番心思。」 冰朔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那看起來明明親善和藹的眼神,卻好像超級X光,只一掃就能將他從裡到外照個通透。他勉力扯出個笑容,「你……怎麼發現的?」 祈然漫不經心地將藥放回瓶中,微側過臉看著他笑,「朔兒,你終究太嫩了。你以為兩種氣味相差如此多的藥能瞞過我嗎?至少也該取一味龍涎稍稍掩蓋一下吧?」 冰朔鬱悶得想要吐血,這藥本就不是他制的,再說讓一個和化學藥劑臨床手術打慣交道的人忽然去精通古代草藥,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更何況,還有誰能在情欲萌動的時刻清楚辨別出藥味的不同,卻不說你自己太變態了? 祈然抓過他的手將瓷瓶放回他手心,溫和地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 冰朔微微一怔,唇動了動,半晌才低聲道:「我不可能長久地留在你們身邊。你們還年輕,她也……很喜歡孩子……」 冰朔的聲音慢慢消失,他有些弄不清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可是一想到自己遲早都會回去,會不得不離開他們,最終相忘于兩方天地,就覺得悵然若失。 祈然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伸手揉了揉他的短髮,笑道:「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想單飛了?」 冰朔勉強扯出個平常的笑容,並不說話。離別是件傷感的事,那麼在離別來臨前,不如先假裝忘記了它。 祈然收回手轉身望著遼闊的海面,聲音變得細膩而輕柔:「我何嘗不知她的心結,我又何嘗不想多個孩子多牽絆她一分。只是,海上風浪無情,冒險的旅程漫長而危機重重,我如何確保他們母子平安?又如何能減輕她生育的痛苦?」 冰朔怔怔地看著他,「以你的醫術,也無法保證?」以你的驚才絕豔、神鬼莫測之能,也需要隨時驚悸惶恐著患得患失嗎? 祈然輕輕歎了口氣,絕世的面容上露出罕見的蕭索,「出雲島一役,我終於不得不承認,人力有窮盡。哪怕我才智再高超,醫術再精妙,意志再堅決,終也敵不過一場天災人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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