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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十九章 風帝

  風帝深紫的冰眸死死盯著冰朔,一字一句地問:「柳岑楓……在哪裡?!」

  風吟紫都。

  這是從容第五次轉頭注視窗外的夕陽,想起步殺和冰朔那蒼白恐懼的臉,他越發焦躁,想馬上離開這個雕樑畫棟的皇宮,馬上陪他們回出雲。

  可是眼前噙著淡淡笑容風華絕代的女子,卻顯然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喝茶,喝茶,再喝茶,瞧她都喝了半個時辰了,怎麼都不用小解呢?從容惡意地想著。

  「從容祭司,今日特地來求見本宮,有什麼事嗎?」女子終於開口了。

  什麼事你不早就心知肚明瞭嗎?從容在心裡腹誹個不停,面上卻還得裝出恭敬的模樣,「太后聖明。三個月前,我出雲太子索庫奉族長之命出使風吟,恭賀皇上登基之喜,卻遲遲不見歸來。族長念子心切,故特遣從容前來詢問。」

  女子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抬眸看著她,黑亮的眼睛仿佛能透徹人心,「祭司大人這些話應該去與皇上說,為何來找本宮?」

  從容心中微凜,暗暗提醒自己絕不能小瞧這個曾與神子秦洛對陣沙場而不遜色的紅顏名將——木雙雙。哪怕她如今只是個深居後宮、少問世事的無權太后,卻依舊有著無與倫比的洞察力。

  從容整了整心緒,淡定道:「太后明鑒,從容乃一國祭司,若以此身份徑直去拜會風帝,代表的就是國與國的會談,聽在有心人耳中,未免以為出雲與風吟兩國不合。然從容先來拜會太后,經由太后引見後表達的,不過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思念之情,其中的不同,相信以太后之能絕不會分不清楚。」

  木雙雙冷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本宮嗎?」

  從容見木雙雙雖是責怪的語氣,眼底卻是欣賞,心中暗喜她已然答應,忙垂首道:「從容豈敢,還望太后成全。」

  木雙雙默默地歎了口氣,「這事卻也不是風……皇上要強留他,而是他執意不肯走。其實,你去帶他走也好,只怕再耗下去,皇上的耐性也到盡頭了。」

  「好吧。晚上你就隨本宮一起去參加國宴,本宮帶你去見索庫殿下。」

  風吟皇宮,夜宴。

  「……是否說情說愛終究會心事重重,註定怨到白頭。奈何風又來戲弄已癒合的痛,免不了頻頻回首。奈何愛還在眉頭欲走還留,我的夢向誰送……」

  奢華熱鬧的宮殿大堂中傳來淒美縹緲的歌聲,冰朔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風帝。銀白的發,暗青的衣,筆直的背,每一筆都勾勒出孤獨的思念和傷痛。

  這是一首最能勾起風帝痛苦回憶的歌曲,也是聶叔叔精挑細選的曲目,逼著彩娛坊的歌姬當殿演唱。

  從聶叔叔的口中,冰朔大概推測出,三年前真正的秦洛死在了這個時空。藍姨的靈魂回到現代,卻忘了關於這裡的一切。被獨自留在這裡的藍姨的愛人風亦寒,因為瘋狂的思念和渴望復仇的痛苦,登上帝位成了風帝鳳冥,終日用冷漠和疏離包裹掩藏著自己。

  柳岑楓說,想要見風帝很容易,想要不引起注意與他單獨見面,卻並不簡單。因為現在的風亦寒冷漠絕情猜忌心重,絕不會隨便見一個陌生人。更何況,難道你就不想看一看你藍姨在古代的真面目嗎?所以,只有先擾亂風帝的心志,才有可能避過他的耳目,尋找秦洛屍身所在的位置。也只有勾起他的回憶,才能確保他宴會結束後必然去看望秦洛,你也就有了單獨與他交談的機會。

  冰朔總覺得這個計策有什麼不對,卻又因為痛苦和焦慮的累積而顧及不到,渾渾噩噩就被柳岑楓任意擺佈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忽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讓那個受盡痛苦的男人聽這樣一首歌,將他心底的傷口撕開來反復蹂躪,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真的……可以嗎?而聶叔叔呢?他究竟在想什麼?真是為了自己才想出這樣速戰速決的方法?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冰朔理不清自己的心緒,此時此刻,他太煩太亂了。水影中火山噴發,岩石崩裂的情景一遍遍閃現在眼前,砂石滾落時那雙驚懼絕望的眼讓他的心口像被一刀一刀地紮著。

  明明看得到,卻無能為力;明明感同身受,卻不能救援。她受傷了嗎?她還在痛苦嗎?她還……活著嗎?太多問題幾乎漲滿了冰朔的每一個腦細胞。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尋找與穿越,是否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冰朔?!你怎麼會在這裡?」壓低了的熟悉的聲音,讓冰朔猛地驚醒過來。

  他抬頭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還有月光下隱約可見的紫色光芒,不由得脫口道:「從容?」

  從容一直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心腸不壞,人緣很好,執著的事也不多。可是,他做什麼,聽憑的都是自己的意願,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任人擺佈,受人脅迫。可是,這世間還是有一種人可以強迫他的意願的,比如索庫這樣倔強更甚於他的人。

  不是親近的人,誰也無法想像外表冷酷殘忍的索庫,其實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善良得過分的傻瓜。如果說從容做事是只憑喜好,那麼索庫做事就是聽憑直覺。就好像這次他出使風吟,以一國(好吧,雖然是區區一島國)殿下的身份,居然不顧自己的安危賴在紫都不走了,原因只是為了確認只與他相處不過區區數月的朋友秦洛的死活。

  難道,他不知再賴在風吟,風帝很可能宰了他嗎?難道,他不知再不回去,出雲島國就會生亂,他的儲位很可能不保嗎?難道他不知道,從容因為擔心他的安危,千里迢迢從出雲趕來風吟有多辛苦嗎?

  從容是數著自己額頭上的皺紋答應索庫幫他在宮中探尋一下秦洛的消息的。

  他帶著索庫交給她的秦洛的貼身物品,幾乎轉了所有的地方,也用巫力遙探了大部分緊閉的宮所,卻沒有一點兒生物殘留的相同氣息。這讓他開始懷疑,那個名動天下的少年丞相秦洛,真的還活著嗎?

  從容是帶著猶疑、驚異的心情準備去探查這皇宮中的最後一個地方——冰窖的,誰知轉過彎道後,居然碰到了一個絕不該在此時碰到的人。

  「冰朔?!」從容震驚得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

  「從容?!」冰朔看起來卻是比他更驚訝,正要說話,卻聽有侍衛已經被驚動朝這邊而來,兩人連忙默契地躍上屋頂,待巡邏的侍衛離去後才雙雙跳下。

  冰朔壓低了聲音道:「從容,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你什麼時候可以辦完事?」

  從容爽快答道:「明天就可以離開。還是在客棧碰面?」

  冰朔松了口氣,鬱結了兩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客棧見,明日我們就出發。」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然而,一分鐘後,兩人又見面了。

  從容撫著額頭,「我們這算不算有緣千里來相會?」

  饒是一直擔憂的冰朔,也忍不住笑了,「或者叫殊途同歸更好?」

  從容又暢笑了一番,隨即斂了笑意,道:「你是特意來這冰窖的?」

  冰朔心不在焉地點頭,一邊用手指輕輕叩擊看似天衣無縫的石壁,心神都在想如何通過冰窖的門而又不引起騷動。他暗道:這裡該是風帝心中最神聖的禁地吧,居然連一個防守的人都沒有?該說是古怪還是……

  從容神色開始變得凝重,本是陰柔的中性嗓音頓時低沉了幾分,「你想找……秦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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