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之無遊天下錄 | 上頁 下頁
四〇


  步殺聽不懂什麼是「Mummy,Daddy」,卻在聽到那句「叫做不殺的殺手」時,額角青筋微跳。自己居然被拿來和章魚、狐狸同列為古怪的事物了!

  少年遠去後,步殺才起身。雖然感覺得出少年並沒有惡意,祈然和冰依也不討厭他,但他卻沒有與陌生人交談碰面的興致。

  不曾想,步殺沒走幾步又看見了少年,這一次他的懷裡還多了一隻暗紅色黏糊糊的章魚,在他潔淨的衣服上爬來爬去。少年一臉無奈地苦笑,卻也沒有真的將它扔下去。

  小狐狸也安安穩穩地躺在他手腕中,輕輕舔了舔他白皙晶瑩的手背,然後打了個哈欠,靠在他手臂上睡著了。

  步殺眉毛微挑,沒想到小銀竟願意和他親近。由於小銀原來的主人是洛楓,所以本質上也承襲了洛楓的性格,表面看來惹人憐愛,實際上卻只肯與冰依親近。對於祈然,它是敬畏多於順從,對於步殺更是從不敢接近。

  少年一抬頭看到了步殺,臉上的苦笑還沒有斂盡,他看了看章魚爬過後留下的痕跡,又抬頭苦笑道:「這麼早?」

  步殺點了點頭,逕自往船尾走去。沒走出幾步,卻忽聽少年在身後道:「你的生活中除了練武,就沒有其他事情了嗎?」

  步殺回過頭來看著他,冷冷地道:「與你何干?」

  少年被他這樣冷待,卻也不惱,兩個深深的酒窩,依舊清透,「你這樣執著於揮刀,忘卻了周身的世界,是達不到武俠最高境界的。須知『體驗天地之心,借自然之力為己用』,才有可能達到武道的最高境界。你若只是閉塞視聽,純粹沉浸在刀劍兵戈中,又豈能領會自然無窮、人力渺小的至理?」

  步殺心中微微一動,腦中仿佛有什麼閃過,他伸手待抓卻又抓不住。誠如少年所言,他的武功在天和大陸到達了某個境界後,就一直進步甚微。他一直以為這是缺乏同等對手的關係,原來竟是他還沒有領悟武道的最高境界嗎?

  步殺正想問「如何借自然之力為己用」,忽聽一女子慌亂惶急的腳步聲沖這邊而來。

  「步公子!不好了!」一個侍女臉色慘白地沖到步殺面前,「少主要殺了久妖姑娘!還有……還有……」

  侍女急急地喘了幾口氣,汗水佈滿了額頭,「小姐她……昏迷不醒……」

  「什麼?!」步殺和少年同時臉色大變,侍女只覺眼前一花,已不見了兩人的蹤影。她心中暗道:步主子輕功高那自是不用說的,沒想到這個男孩,瞧上去瘦弱,練劍像在舞劍,誰知竟也是深藏不露。

  少年和步殺沖到冰依房間的時候,門外已圍了好幾個人。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見步殺這張冷酷的面容,卻好似見到大救星一般。

  步殺沒空理他們,少年也只是向他們微微彎身,就沖了進去,然而他們一進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早晨,祈然照例醒得很早,冰依仍躺在他臂彎間沉睡。他只覺心中溫暖柔情無限,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微微收緊了手,讓她緊貼住自己。

  抱了一會兒,他正準備起身,忽然有絲異樣劃過腦海,讓他全身都浮起一層莫名其妙的恐懼。

  祈然辨不清自己的感覺,一邊穿衣,一邊還在平復著這種恐懼帶來的餘悸。那並不像是危機來臨前的預感,而是一種……一種……

  祈然覺得自己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恐懼,他走出房間去找步殺。因為他知道,如今的步殺有著比他更敏銳的靈覺,或許他能感覺到什麼。

  來到步殺房前,卻發現屋裡沒人,祈然正準備去甲板上找他,忽然腳步猛地一頓,他的臉色難以自抑地變得慘白,晴藍的眼眸仿佛瞬間被陰雲籠罩。

  他終於想起問題出在哪兒了。沉睡時的冰依總是很安然,可一旦自己收緊手抱住她,就一定會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這一次為什麼沒有?!

  祈然瘋了一般沖向自己的房間,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無法阻止體內的恐慌驚悸潮水般洶湧上來。冰依出事了嗎?她出事了嗎?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冰依的床前,有一個人猛地抬起頭來,慘白的臉上難掩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祈然站在門口粗重地喘息,喘息不是因為奔跑的疲憊,而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心底的憤怒。

  他剛剛看見了什麼?他看見一個女子在大清早出現在他和冰依的房間!他剛剛看見,一個女子低下頭湊近了昏睡中的冰依!久妖!她竟然在吻冰依!祈然緊緊握起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刺進掌心。他剛剛究竟看到了什麼?一個女人,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居然在吻他的妻子!

  「你在幹什麼?!」祈然的眼中幾乎噴出火焰。

  那一瞬的慌亂過後,久妖便垂下了眼簾,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她的眼睛看著地上,嘴角卻扯出一絲笑容,一絲無比絕望的笑容。

  祈然忽然想起了冰依腹痛的那個暴風雨夜,他隱約也看見久妖在對昏迷中的冰依做這樣的事,他卻以為是自己眼花,以為是自己多心。

  祈然咬緊了牙,左手忽然一揮,嫣紅剔透的血簫已然握在他手中,下端露出的是寒光閃爍的利刃。他已經,太久沒想過用血簫殺人了。

  「我問你在幹什麼?」祈然的聲音忽然再沒有了狂暴,卻比冰山更冷,比狂風更厲。利刃的寒芒一閃,久妖只覺肩膀上驟然一痛,竟重重地跌了出去,撞到牆上。

  門外有聽到動靜的侍衛沖進來,「少主、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祈然血簫一揮,怒吼道:「滾出去!」

  祈然慢慢走近她,久妖抬起頭,只看到一張介於惡魔的兇殘和天神的俊美而越發詭譎炫目的臉。他問:「冰依出了什麼事?是你做的,對嗎?」

  久妖默默咬住下唇,看著那沒有沾上一滴鮮血的寒刃,眼中一絲痛、一絲悔、一絲茫然,更多的卻是決絕。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祈然忽然冷冷地笑了,「你想死,我成全你。但這船,絕不會在出雲島國停留一刻!」

  「不——」久妖猛地抬起頭來,聲音淒厲而絕望,「蕭祈然,你不能!冰依要去救他,冰依必須去救他!」

  為了他,她連一身的法術都廢了,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她只怕,蕭祈然知道真相後,再也不會讓冰依去出雲島國。她只怕,錯過了唯一會九重水吟咒的冰依,他會死!她只怕……他死!

  祈然的笑容更冷,眼中卻蒸騰著駭人的怒火。他已不想再多說一句,血簫輕輕舉起,簫身在門外透進的晨光中有種詭譎的美豔,染紅了久妖的眼,和她眼中絕望的淚水。

  祈然腳步輕錯,身形未動,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清越聲音:「住手!」

  他的動作因這聲音微微一頓,就這一閃神的空隙,一個月白的身影已然躥到了他面前,攔在他和久妖之間。

  一雙溫暖乾燥修長晶瑩的手,扣在他握住血簫的腕上,掌心微微見汗卻沉穩有力。

  祈然抬頭看到了一張肅靜溫雅、絕世俊秀的年輕面容,一雙深藍如大海的眼眸正深深地看著他,眼底有毫不遮掩的震驚和急切。

  祈然冷下臉,「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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