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之無遊天下錄 | 上頁 下頁
二二


  忽然,王府後院警鈴大作。聽那聲音,與當時自己投石引起的警報一般無二。片刻,府中奔走吆喝聲零零碎碎地響起來,隱約可見成片的人影朝自己這邊沖過來。

  冰依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想跑。隨即又覺得好笑,自己現在是上賓,又不是囚犯,跑什麼?她正待轉身避開,目光觸及那跑在最前面的人,頓時一愣。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蓬頭散髮的女子,面容雖肮髒看不甚清楚,但一看就知是那天在奴營中見過的女子。

  冰依有些發愣地瞧著她被人追趕,那女子顯然也看見了她,想也沒想就向她做出口型:幫我,定有重謝。

  冰依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女子忽然沖到她面前,沾滿油污的手一把抓住她手臂,寒光閃爍的尖刀頂在她脖子上,然後轉身厲喝:「你們誰敢再上前一步,我殺了她!」

  追上來的人中,領頭的是個矮小的老頭。他一見冰依被抓,臉色驟變,回頭向某個小兵吩咐了一聲,面上卻帶著冷笑道:「久妖,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久妖烏黑油膩的手一把掐住冰依的脖子,笑道:「逃不逃得了,還得問殿下舍不捨得這姑娘死!」

  脖子上油膩膩地被人硬掐著,還有那精鋼匕首散發的寒意,冰依真是說不出的難受。她鬱悶地想著:我是何苦把自己的匕首借給他人來威脅自己呢?

  正思量著要不要直接撂倒她,忽聽久妖貼近她耳邊低聲道:「我能教你醫好你情郎身上的離魂術。」

  冰依赫然一驚,瞪大了眼看著她。久妖又道:「你走後,我就從奴營逃出來了,這幾日一直潛伏在王府內逃不出去。你們的事,我也是近日偷聽來的。」

  久妖的這句話擊中了冰依的軟肋。祈然中了離魂術她是知道的,雖然他那百毒不侵的體質讓他沒有生命危險,他也未表現出絲毫不安,但此刻想想,即便龍善的毒於他無害,離魂術又豈是隨意能解的?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若是久妖說「我能醫好祈然身上的離魂術」,冰依不見得會信她,可她說的偏偏是「教你醫好」……

  冰依正躊躇著,就見人群忽然分開,蘭迪斯陰沉著臉一步步走上前來,冰寒的目光掃過久妖,最後落在冰依身上。

  蘭迪斯咬著牙,沉聲道:「放了她,交出《九重水吟咒》,本王便放你離開。」

  冰依微微一怔,從他眼裡讀出了焦慮和關切,心中暗道:原來他也是真心關心我安危的,倒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句話若是讓此刻憂心如焚、心如刀絞的蘭迪斯聽見,定能氣得他吐血。

  不過,這也怪不得冰依,想那日在浴室中,蘭迪斯手下毫不留情地要殺她,甚至將她打成重傷。事後他雖然不再狠下殺手,卻也總是冷言冷語,一副說不出的厭惡模樣,好像是迫不得已才讓她留在府中,醫治她。再加上亞瑟其後讓祈然和步殺幫忙守城,卻沒人告訴冰依真正的前因後果,害她一直以為蘭迪斯對她好,是因為有求於祈然和步殺。

  冰依忽覺頸上一痛,久妖已掐緊了她,淡淡笑道:「《九重水吟咒》雖說是無上天書,可在這雅魯帝國中,卻無一人能讀懂它。殿下留著又有何用,不如用它換了這姑娘的性命。」

  蘭迪斯怒道:「《九重水吟咒》乃雅魯帝國世代相傳的聖物,豈能落在你這妖人手上?更何況,我看不懂此書,莫非你就看得懂了?」

  久妖咯咯而笑,但笑聲卻絲毫不見歡快清脆,夾雜著沙啞,反如烏鴉啼叫一般,「我確實看不懂,可這世間總會有人看得懂。鷹王,我只問你最後一句,是放我離開還是讓這個女子死在你面前?」

  蘭迪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寒意森森,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深沉感情。最後他狠一咬牙,揮手道:「你走吧。」

  久妖仰天哈哈大笑,「鷹王果然沒讓我失望,比那迂腐的亞瑟王可有趣多了。」

  話音剛落,冰依被扯得一個踉蹌,被迫與久妖一起往門外走去。冰依耳邊只聽蘭迪斯失控地咆哮道:「放開她!你要帶她去哪兒?」

  久妖笑道:「這位姑娘可是我的護身符,放了她,我還未走出門口,恐怕便被鷹王手下砍殺了。鷹王放心,久妖答應你,只要一到安全之所就立刻還她自由。」

  說完,不待蘭迪斯反應,久妖已挾持著冰依沖出了王府大門。

  冰依一邊被迫行走,一邊暗想:不知威爾城在哪個方向,要不要順便去瞧瞧祈然他們呢?呃……不太好,聽蘭迪斯方才的聲音,好像很焦急……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聽久妖冷笑道:「你倒是鎮定得很啊!」

  冰依回頭望向她肮髒狼狽的面容,笑道:「我為什麼不鎮定,反正你又不是我的對手。」

  久妖一時有些恍惚,目光明明望著她,卻仿佛在看著別人,「這雙眼睛,真的很像,比我更像。」

  冰依奇怪地推開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你要怎麼逃?這喀布爾城四周都是蘭迪斯的手下,要挾持了我出城嗎?」

  久妖隨意地伸了個懶腰,靠著一堵又灰又黑的牆坐下來,哂笑,「你以為喀布爾城是這麼容易就能逃出去的嗎?就算蘭迪斯顧忌你的安危不敢傷我,難道其他人也會?」

  她歎了口氣,眼中有些冰寒,「為了這本《九重水吟咒》,我孤身來到這個國家,受盡屈辱,如今連法力和武功也完全被廢了。若不能帶著書回去見他,我做的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冰依想起在奴營中她的慘狀,心頭微微一緊,挨著她坐了下來,「你也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嗎?那麼你的眼睛……」

  久妖看了冰依一眼,垂下眼簾道:「是被烙印的。在雅魯帝國有一種世傳的咒術,可以以血為媒介奪走一個人體內的所有真元。不是封印,而是奪走,真元一旦消失,此人終生便不可能再習武或修煉魔法。真元盡數被吸幹後,瞳孔的顏色就會變成茶金色。」

  久妖的這幾句話,是說她再也無法恢復武功或法力了。冰依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久妖將淩亂的頭髮甩到耳後,冷笑道:「我從不信命,命運卻總和我開玩笑。可我偏不妥協,我偏要和它鬥。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死在他面前。」

  冰依聽久妖三次提起「他」,忍不住脫口問道:「他是你的親人嗎?」

  久妖一愣,怔怔地看著她。忽然久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傷和痛楚,猛地站起來大聲道:「是!他是我的親人!只是我的親人!」

  久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依舊如烏鴉叫般難聽,「你走吧!你是個幸運的人,有那麼多人拼盡全力守護你……比起我這個賤人,你的命金貴多了!」

  久妖一邊說一邊笑,然後又拼命地咳嗽,即便是沾滿油污的臉上也能看出不健康的緋紅。

  冰依正躊躇著是走還是留,忽然瞥見她眼角盈盈不墜的一滴淚。那如被水洗過的茶金色眼睛,清澈卻冰冷,晶瑩卻絕望……猶如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棵稻草,壓垮了她的猜忌和冷漠。

  冰依緩緩站起來,輕聲道:「我叫水冰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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