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之無遊天下錄 | 上頁 下頁
一五


  第十一章 謀定而後動

  「如何進去?」祈然笑道,「自然是等天亮後,光明正大地讓那些侍衛放我們進去了。」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這是個美麗而寧靜的夏夜。

  夜空下,一個藍衣黑髮的男子獨坐在屋頂上,望著遠處發呆。眨眼間,微風拂過,藍衣男子身邊竟已落坐了一個人。

  黑衣、黑髮、黑眸,一身幽暗融於夜幕中,氣息涼薄得幾近於無。仿佛方才真的只是拂過了一陣風,其他什麼也沒發生。

  藍衣男子輕輕地歎了口氣道:「步,東西拿到了嗎?」

  步殺點頭,將一枚令牌交到祈然手中,又道:「我方才在她們房頂潛伏了三個時辰。顏如玉在臨睡前問了一句,三個月的期限已經不遠了,既然那礙眼的女人已經除去,你還打算要他的命嗎?艾麗莎隔了很久才回答,若他肯乖乖聽話,我也捨不得讓他死了。」

  說完,兩人皆無語,唯有晚風輕輕拂動兩人的衣袖髮絲,靜默無聲。

  「步……」藍衣男子忽然開口,聲音涼如月色,「我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黑衣的步殺挑眉看著遠方,「都想起來了嗎?」

  祈然點頭,淡淡道:「其實也未完全恢復。只是那日冰依失蹤後,我找了很久,心頭的恐慌一點點兒加劇,隨後是一種陌生的冰寒。我的體內仿佛潛藏著一個惡魔……」他笑笑,有些冷,有些澀,「當恐懼達到極點的時候,我已無法再控制它。那時,身邊人來人往,我的手一直在發抖,幾乎忍不住想讓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然後,腦中有一些片斷湧了出來,雖然很淩亂很破碎,但我知道那都是真的。」

  祈然抬手輕輕將鬢髮拂到耳後,溫潤的聲音猶如天籟響在人耳畔,卻莫名地讓人顫抖,「步,我看到了那個畫面,我發動塚蠱絕代,千千萬萬人倒在血泊中,甚至連你也差一點兒死在……」

  「我沒有死!」步殺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抬頭直視著他,「我沒有死,冰依在你身邊,我們出海遠航。結果就是這樣。」

  步殺的眼比那夜更深更黑,無盡的黑暗中卻又隱隱有熠熠星光閃爍其間,仿佛人心底渺小希望和堅定信念的交錯。

  祈然忍不住真心笑了起來,「我知道,結果就是這樣。那些記憶,雖然有很多讓我絕望和痛苦,但更多的卻是渴望和幸福。」他攤開手,看著自己瑩潤如玉的掌心,聲音透著悲涼,「醒來後,我一直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自私任性蠻橫,溫柔的表像化不去內心蠢蠢欲動的殘忍和漠然。我原以為,這是失憶導致的,原來,這才是我的本性……」

  步殺冷笑了一聲,沉聲道:「在我和冰依心中,蕭祈然從來就不是神,也絕不希望他是神。」

  祈然的身體輕輕一震,抬頭望向他,認真地問:「是嗎?」

  步殺的眼中透出柔和,同樣認真地回答他:「是的。」

  祈然輕輕籲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如孩童般清澈明淨,「果然,這世間我還是只在乎你們的生死。」

  海枯石爛也好,天誅地滅也罷,我只要能與你們在一起,永遠平凡快樂地在一起,就足夠了。這樣的願望,還不夠卑微嗎?

  祈然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透出微光的窗戶上,那裡有兩個女子窈窕的身影。他的嘴角勾勒出淒然的笑容,「所以,對有企圖傷害你們的人,我——絕不會原諒。」

  他的聲音明明低沉和緩,卻又仿佛字字千斤般砸下,帶著絲絲寒意。看著那雙凝望著明亮燈火卻不帶一絲暖意的眼眸,連步殺也感到了一陣凜冽的森寒。

  他問:「你如何肯定她們有問題?」

  祈然先是靜默著,良久才扯出個笑容,步殺在一旁看去,只覺得這笑容很是空虛,又夾雜了幾分落寞。祈然淡淡道:「其實這些並不難發現,只是失憶以來,我心頭太亂,失去了平日的理智,竟著了她們的道。」

  祈然說著慢慢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深吸了幾口氣才鬆開手道:「疑點本就很多,首先是眼睛的顏色。藍色為皇族,綠色為巫師,黑色為平民,茶金色則是……奴隸。由於這個國家的人對以瞳色劃分的等級制度極為信奉,所以一路行來,我能明顯感覺到那些人對我的恭敬和對冰依的厭棄。奴隸在這個國家中地位低下,若單獨外出,會遭所有人唾棄毆打。這一點,身為皇族的艾麗莎想必早就清楚,可是她卻從未提醒過我們。」

  「其次是吞食記憶的貝殼龍善。艾麗莎在船上的說辭和懺悔確實很完美,可最大的破綻卻是太不真實。幾日來,我大致瞭解了這個國家中所謂的巫術。譬如縛咒,就有如無形籠罩人的殺氣,迫人無法動彈;譬如混亂人記憶的毒咒,又有些類似於噬心術……只是修煉和運用的方法不同,是以在我們看來便會覺得新奇神秘。」

  「然而,雖說世間無奇不有,艾麗莎口中所謂吞食人記憶的貝殼,卻還是太匪夷所思了。於是上岸後我便找了幾個人詢問,才知道原來龍善是一種能分泌出催眠人的心智毒素的貝殼。既然如此,艾麗莎為什麼要撒謊呢?」

  祈然緩緩吐出一口氣,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波濤暗湧的國家,淡淡道:「有了以上兩個關鍵,再加上連日所發生的點滴,我或者可以做這樣的猜測:其一,艾麗莎想復仇,不止想復仇,還想奪回她原有的權力。而在坎貝爾城中,有附屬於她的勢力,她需要我特殊的瞳色來幫助她通過重重關卡,順利與自己的手下會合。」

  「其二,艾麗莎故意編造龍善吞食記憶的功能,又說唯有顏如玉才能幫我們治療。我原想她的目的應該是讓我們助她對付蘭迪斯。可是此刻想來,或許她真正的意圖是要掩蓋些什麼。」祈然一笑,眼神頓時有幾分森冷,已渾不似當年那溫柔善良的少年,「那顏如玉被救上來時早已虛弱不堪,真氣全無。你真的認為,受此重傷的她有能力對我和冰依施展巫術嗎?」

  步殺點頭道:「真正下手的是那公主。」

  沒錯,誰也不會想到,真正擁有高強巫術的,是魔女顏如玉身邊看似柔弱的艾麗莎公主。

  祈然歎息道:「我們竟都輕易地被她矇騙了。」隨即冷冷一笑,又道,「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十日後她們就會看見我送的禮物。」

  步眉頭微微一挑,神情依舊冷漠,眼中卻漫布著冰冷的殺機,「你打算如何,殺了她,還是廢了她?」

  「都不。」祈然悠然輕笑,仿如曇花一現,又似絕美的曼陀羅花婆娑搖曳在空中,「我要讓她……如願以償。」

  步殺沉默地看著遠方,心中卻想著:會說出這些話的祈然,已全然是真正的祈然了。看來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事實上,祈然本也明白冰依並非沒有自保的能力,甚至經歷過天和大陸種種磨難的她已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但一去五日,完全沒有任何音訊,說不擔心又如何可能呢?

  步殺問道:「明日行動?」

  祈然搖頭,因心頭隱隱有些煩躁而加快了語速道:「我們今晚就走。令牌應該是艾麗莎用來調動軍隊的,拿走它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冰依身上的龍善毒仍未解,若艾麗莎手上握著觸發她的威脅,到時也好讓她投鼠忌器。那日我詢問過阿爾比亞城的居民,聽形容冰依應該是被鷹王蘭迪斯帶走了。這幾日我們連夜趕路,一直沒法探聽,直到剛剛才知道,鷹王的府邸就在離此三十裡處。」

  步殺眉峰一斂,抬眸問道:「那鷹王是巫師中的高手,你打算如何進去?」

  「如何進去?」祈然笑道,「自然是等天亮後,光明正大地讓那些侍衛放我們進去了。」

  步殺看了看他如萬里晴空般的蔚藍眼眸,無聲地抽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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