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替身皇妃 | 上頁 下頁
七五


  門被突然踢開,那般聲響,如同被踢裂了一般,小鳩嚇了一跳,驚叫一聲終沒說下去。

  我扭頭,看見灸舞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死握著拳頭,銀髮飛散於風,發後是一雙怒火燃燒的眼睛。

  「跟我走!」他一步上前將我拉進懷中。

  「小五……」不由我反抗,他已抱起我大步步出殿門。

  「娘娘!」小鳩想沖上來拉住他。

  「誰敢跟上來!!!」

  一聲怒吼,嚇地宮女全部跪地,連小鳩也傻住了,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一副誰也不准阻攔的氣勢,灸舞抱著我飛入空中,等我回神時,身已在書閣密道門前,手腕鈴鐺亂想。

  「小五,你……」

  「我要離開!帶著你離開!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沒有宮城,沒有王位,沒有家國,沒有天下!」

  他一把掰開機關,將我拉進密道,我忽一止步拉住他大喊道:「我們不能走,我們走了他們怎麼辦!他們需要我們!」

  「誰怎麼辦?誰需要我們?那個一心想讓我當王的女人?還是……他……」他扭回頭,狠盯住我的眼睛,「諦聽!」

  我像是被雷擊中,慌忙中問他:「你聽到了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我聽到有人說諦聽沒死,我知道那女人正召集四侯想立我為王,還有……我聽到……我聽到……」他的聲音忽而軟了,眼中露了受傷的光芒,「傾城,你會犧牲我麼?為了保護『他』,你會犧牲我麼?」

  我靜靜看著他,心臟瘋狂地跳動。

  半晌,我踮腳,摟住他的頭頸,在他耳邊,猶如唱著童謠般輕輕地說:「『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不用我保護『他』……」

  感覺灸舞繃緊的身體在我的懷裡漸漸軟下,不像是安心,倒像是失望。

  小五,你這麼聰明,是否早已看透了一切?

  我用手捧住他的臉,望著他黯淡的眼睛。

  「再等幾天好麼?我還有一個心願,把這個心願了了,我就隨你離開。」

  我對著他笑,企圖用笑容,燃起他的光芒。

  灸舞終沒帶我離開,而他的眼睛,也沒因我的笑容明亮起來。

  回去後,我聽小鳩說了很多,她說,民間突然傳出諦聽依然在世的傳聞,臣心惶惶,民心浮動,太后為平民心,召喚三侯,欲立灸舞為王,而依照珠華律法,非帝王者傳承王位,為保皇脈綿延,繼承者必須已有妻室,而王的妻子歷來只能在三侯族落中挑選。

  我突然明白了那顆海神珠究竟為何而來,突然明白,為何,灸舞昨天會如此激動……

  其實,灸舞是隨時可以離開的,這個宮城,這個王位,這個母親,這個家人,在他心底已沒有絲毫分量。

  可是,他不會走,即使再怎麼讓他無法忍受,他也不會走,因為,在這個宮城裡,有我。

  迎接三侯的排場很大,天涯殿前的廷場,風如同天空的海浪,千杆侯旗在海浪中獵獵跌宕,竟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生扯在半空。

  「臣!有罪——!」

  一聲痛呼,驚震全場!

  雲層增厚,徒留一片灰暗籠罩人間,秋風攜著枯葉灰塵,拍打在老者的身上,老者肅容利眸,跪於廷場中央,背脊筆直,身骨精壯,絲毫不像年邁之人,反倒是眼中逼人的肅穆與堅定,讓人望而生畏。

  「東侯,您乃三朝老臣,萬事好商量,何必做到這般地步。」

  太后站在天涯殿前,垂眸俯看,笑意慵懶。

  「罪臣長子塞善,聚兵謀反,罪及九族,臣特來請罪,懇請太后重實發落!」

  老者雙手撐地,頭,重重磕在地上。

  「父王!」

  其身旁的少年終於看不下去,上前攙扶,卻被老者一把拉跪於地怒斥:「你兄長謀反,你定逃不了干係,還不跪下向太后請罪!」

  「父王——!」少年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頭已被老者按在地上。

  「老臣今日前來,未求能活著回去,但望告知太后,珠華之王乃天命所定,無天命者,即使皇子皇孫也無此資格步上龍位,還請太后,三思!」

  此語一出,全場譁然。

  眾人皆知太后此次召集三侯就是為了輔佐灸舞登基,不曾想,東侯非但不趁著這個機會,靠擁護灸舞為自己的兒子謀得一條生路,反而從一開始就給了太后一個下馬威,示意絕不擁戴灸舞為王。

  眾臣低聲議論紛紛,時不時還偷瞟太后看其反應,太后此時笑意全無,丹鳳眼中全是殺意。

  氣氛突然僵硬。

  「東侯這哪是請罪啊,分明是挑釁嘛。」小鳩不解地皺了皺眉,附在我耳邊低聲道。

  我笑了笑:「負荊請罪,請的是罪,表的,是心。」

  小鳩問:「什麼心?」

  我道:「忠肝義膽的忠心。」

  我知東侯曾任過諦聽的老師,向來不肯屈服于太后,之所以至今沒有動他,只因太后異常謹慎,但覺還未到殺他的時候。

  可是,時間,不容許我等了……

  伸手撩開轎外紗幔,鈴鐺劃落,聲聲叮鈴,僵局忽被打破,眾臣止住爭吵,反都將目光投向了,我。

  風鼓起轎外的雪紗,而我一身紅妝,如同熾熱烈火燃燒在一片雪海裡,分外刺目,分外驚心,提裙走出車轎,裙擺長長拖曳在地,猶如身後一片血河,那麼囂張地豔麗。

  廷場一片寂靜,如同被我的紅凝結了時空。

  我款款從眾人癡迷呆楞的目光中走過,走至東侯身邊,對著太后,微微俯身,但不跪拜:「魂女,見過太后。」

  「魂女?她就是魂女?!」人群發出驚歎,該是三侯的兵馬,初入皇宮,初回見我。

  我抬頭,笑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男人,見他們接連怔然,我笑意更魅:「素聞三侯深得太后敬重,尤其是東侯,更乃三朝功臣。」

  東侯毫無動容,雙眼定視前方,朗聲道:「罪臣罪該萬死,萬不敢居功自傲!」

  我揚了揚眉,緩緩轉身,忽而,對著東侯,盈盈跪拜。

  眾人皆驚訝地張大了嘴,就連東侯自己也把持不住,一臉錯愕地看向我,我垂眸但笑,用剛好能讓所有人聽清的聲音說:「魂女,見過三朝功臣,東侯,予王爺。」

  夜宴,歌舞昇平。

  東侯終究相安無事地坐在首席之一,眾人皆笑臉對笑臉,仿佛已將白天之事忘得乾淨,可私底下,每個人都在想著相同的問題,魂女和東侯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魂女會向他跪拜?

  太后不露聲色地掃了眼宴客,笑意依然,但不見真意。

  這場夜宴,說是給三侯洗塵,實際上就是特地給灸舞安排的選妃宴,千金們低眉含笑,羞澀溫婉,打扮上卻一個比一個光鮮逼人,可灸舞呢,只在夜宴開始之初出現一瞬,偏是甩了句「沒興趣」,大搖大擺地走出宴廳,直至現在都沒回來,千金們心涼半載,太后更是有怒發不出,著實給夜宴蒙了層陰影。

  我心想灸舞定是回寢宮了,坐了一會,徒看見一個月白身影也溜了出去,心下一轉,遂跟上了她。

  身影聊賴地走,卻在池邊停了步,我看她半晌,但見她一遍遍揀起腳下的石頭扔進池心,一次比一次重,也不顧泥水飛濺,染黑了她的衣裙。

  「我丟死你!我丟死你!丟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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