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霜河白 | 上頁 下頁
一四七


  看著那雙時間最美的眼睛,檀朱雪癡癡輕歎,「我剛才從窗口看到月色很好,雖然知道你從你的窗口看到的是同樣的月色,可我還是想和你一塊兒看。」

  風挽華抬頭,忽然覺得剛才還清輝素淡的彎月,這一刻似乎變得格外的明亮耀人。

  檀朱雪亦抬頭望著天幕上的明月,過得片刻,忽道:「挽華,我們去屋頂賞月。」

  風挽華看著高高的屋頂,「我可爬不上去。」

  檀朱雪一笑,走進她身邊。風挽華只覺腰間一緊,緊接著身體一輕,耳邊有颯颯風聲,待反應過來時,人已站在了屋頂上。

  腳下,庭院花樹都沐浴在銀色的月輝裡;頭頂,明月如玉疏星如棋,似伸手可掬。

  身後,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衣輕輕披上,那人在她耳邊說:「這樣才是良辰美景。」

  那一夜,好風如水,明月如霜,清景無限。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看過多少明月,那一晚的星月是風挽華看過的最美的。

  檀朱雪在風府住了一月。

  這一月裡,兩人依舊不改少時習性,只是與往昔又有了些不同。

  檀朱雪寫一篇文章,風挽華看過後會寫另一篇,不是反駁,卻是另一番觀點,再拓眼界。

  風挽華雖為女子,作詩卻一貫曠達而飄逸,嚮往的是隱士的出塵與高潔。而檀朱雪看過後,總會在旁再寫一首,不是山林野趣,是民間有疾苦,百姓有哀樂。

  而更多的時候,風挽華彈琴,檀朱雪便舞劍;檀朱雪作畫,風挽華便體式……

  當然,檀朱雪也不只是每日裡與風挽華風花雪月。

  有學子來拜訪風鴻騫時,風鴻騫總帶著檀朱雪在身邊,讓他與他們一道談文論武,品評時政,交流彼此意見觀點,從中受益匪淺。而到了夜間,便在書房看書,或是聆聽風鴻騫的指點,有時風挽華會提一壺茶來看他,兩人靜靜的各看各的書,或者說說話。檀朱雪將白日裡某人寫的好文章拿來與她共賞共評,或者某人說了什麼精妙的話語說與她聽,又或者說說結交的那些人。比如有個燕文琮,性格古板頑固,但正直而有才幹,又比如還有個秋遠山,雖是個武人,卻與燕文琮是好友,每次來了從不發言,只坐在一旁聽……

  這樣的日子快樂無憂,所以這樣的日子過得極快,眨眼間,便一月過去了。

  四月底時,檀朱雪說他要去邊關投軍。

  風鴻騫聽了沒有多話,只是吩咐夫人為他準備行裝。

  風挽華亦沒有多話,只是吩咐巧善、鈴語買來了許多布,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各縫了四套。

  離開前夜,檀朱雪擁著風挽華坐在屋頂上,頭頂上依舊一輪明月如霜,只是這一次兩人心裡盡是離愁別緒難分難舍。

  「挽華,你等我。到時候我捧著鳳冠霞帔來迎你做一品夫人。」

  「國家安危,匹夫有責。你去戍邊,我不阻攔,我只要你記著,無論有沒有功名,無論你缺胳膊斷腿了,我只要你活著回到我身邊。」

  五月初,檀朱雪啟程赴邊。此後便一直在邊城,不曾回來過,只有每月的書信從未斷過。

  書信裡,檀朱雪描繪著邊關的荒涼與冷峻,這裡有殘陽如血,這裡有金戈鐵馬,這裡有草原狼煙,有浴血奮戰的悲壯,有軍營的艱苦,亦有將兵的雄邁,這裡以盔盛酒以手抓食,這裡雪大如席刀劍光寒,這裡的人粗豪而樸實,這裡的女子不識琴棋書畫卻可揚鞭縱馬飛馳千里……

  而風挽華信中亦不言相思蜜語,只是記一些身邊瑣事,如記著父母說的話,或是今日見了何人、看了何書,彈了何曲、又寫了什麼詩文,寄一朵早開的蓮花,畫一副江邊秋水紅日,又或者描繪著帝都的繁華與人事……

  彼此信中所述皆是細小平淡卻真實,每每讀罷信,便如同看著了她(他)每日的生活,有一種人近在眼前的感覺。雖是相隔千里,彼此亦嘗相思甚苦,可心裡更多的卻是兩情相悅的甜美。

  鴻雁飛傳裡,春花秋實夏風冬雪裡,光陰悄悄流轉。

  元愷三十四年,六月。

  這日,風鴻騫自宮中歸來,眉頭微鎖,神情間略有憂色。

  「老爺怎麼啦?」自與丈夫成親以來,其向來性情闊朗,從未曾見過他煩憂,今日這等神情實屬罕見,風夫人亦不由微有擔憂。

  風鴻騫卻不答她,只對一旁的侍女道:「你去請小姐過來。」

  「是。」侍女應聲去了。

  「老爺?」風夫人在他身邊坐下。

  「唉!」風鴻騫未語先歎。

  「老爺,是有什麼事嗎?」風夫人問他。

  風鴻騫道:「明日是皇后壽辰,陛下要為皇后慶壽,特下旨命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明日攜妻女申時入宮為皇后祝壽。」

  「嗯?」風夫人疑惑,「皇后壽辰,按例有品階的夫人都會入宮祝壽,但為何一定要攜女兒,難道是……」她看著丈夫,眉間亦微微皺起。

  風鴻騫點頭,「雖然說是說皇后聞得朝中諸位臣子家的小姐皆多才多藝,欲趁此機會一見。但真正的意思,想來是要在這些大臣的女兒中挑選三位皇子妃。」

  「哦?」風夫人不解,「三位皇子早已成年,一直不曾立妃,卻為何要在這是時候?」

  風鴻騫道:「這亦是陛下的一片苦心。雖說三位皇子名分早定,但陛下為防三人立妃後,外戚為私欲而慫恿、離間三人,是以三位皇子府中一直只有最微末的宮人相侍。而今陛下年事已高,隱有退位之意,因此才會在這個時刻為皇子們選立妃子。」

  「原來如此。」風夫人點頭,「只是,挽華已與朱雪定親……」

  「唉!」風鴻騫又歎一口氣,「挽華與朱雪的親事除我們自家人知曉外有不曾對外宣揚。而我亦不能預知今日之事,早早地跑至陛下面前對陛下說我家女兒已定親了。而我們的女兒……」說到這他一歎氣沒說了。以風挽華的才華容色,若入了宮那有極大的可能……不,該說幾乎會被選中!

  「唉。」風夫人也歎起氣來,「若挽華沒有與朱雪定親,那今日你我聞得此消息該是歡喜,畢竟我們的女兒說不定要做皇后或王妃,只是而今,這予我們家極有可能是一件禍事。」

  「娘說什麼禍事?」門邊傳來風挽華的聲音。

  夫妻兩人齊齊轉頭看去,便見女兒亭亭立于門邊,想來是剛午睡起來,著一件淡紫羅衣,烏髮未挽披至兩肩,如此簡單素淨,卻周身如有豔華盈繞,美不可言。夫妻兩人心頭又添了兩份沉重。

  「挽華,你過來,爹有話要與你說。」風鴻騫喚過女兒。

  風挽華入內,在父母身前坐下。

  風鴻騫便將入宮之事說理一遍,風挽華聽著,端麗的眉頭漸漸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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