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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哎呀!你真是笨!」呂以南嬌脆的聲音傳出,「虧你模樣伶俐,怎麼還不及德馨園裡的那個多指怪物呀!」

  「小姐,人家那是怪物,奴婢凡人怎麼比得上呢。」一名婢女笑嘻嘻地道。

  「哎呀,小姐,你快別說那怪物了,奴婢那天偶爾那麼一瞥,便噁心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一名婢女也道。

  「那手可長得真恐怖,奴婢看著就寒毛直豎!」又一婢女道,「真不知生她的父母又是什麼樣的怪物!」

  「所謂僕似其主……」

  忽然一股冷風吹進,帷幔跟著飄起,呂以南的話便硬生生地被打斷了。三名婢女見她忽然不說了,面色僵硬地望著身後,不由都轉身回首,這一看,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從被風吹起的一角帷幔看去,被府中人喚為「冰冷的玉石做的美人」的公主正立于亭前,而公主身旁之人擰眉怒目,正是孔昭,顯然剛才的話全被聽去了。

  傾泠移步,即有內侍上前鉤起帷幔。步入亭中,目光掃過亭子,亭中的桌上擺著棋,旁邊擺著茶點瓜果,還堆著些許果皮殘骸,三名婢女一人坐在呂以南正對面,兩人側邊站著,顯然是正在玩六博。

  三名婢女被傾泠冰涼涼的目光一掃,頓時回過神來,慌忙跪拜行禮。只呂以南依然坐於椅上,既不起身行禮,也不說話,只是仰首看著傾泠,眼中含著挑釁與嘲諷。哼!不是很大方賢德地省卻繁文縟節麼,那本小姐就遵你的吩咐,省卻這些俗禮!

  傾泠未曾理會地上的婢女們,目光看著呂以南,片刻後開口,聲音緩緩的,似澗底清流,無比動聽,卻是無比地冷嚴,「本宮面前,豈有你的座?!」

  呂以南一愣,未及反應,傾泠已是一聲冷叱:「如此無禮之輩,給本宮掌嘴!」

  「是!」

  一聲答應,跟隨在旁的三名侍從將手中東西一放,便上前,兩人一左一右將愣著的呂以南從椅上扯起,腳一抬一鉤,呂以南便跪倒於地,另一名內侍一抬手,便「啪」的一巴掌脆生生地落在呂以南臉上。

  這一下,呂以南已從吃驚中回過神來,當即尖叫道:「你……你竟敢打我?!」她實未想到傾泠竟會如此反應,這些年在侯府嬌生慣養,哪曾如此受辱過,頓時又羞又惱,使力掙扎,只是她又怎麼掙得過兩個男人的力量。

  「你……你們放開我!你們這些賤奴!放開我!你這女人,竟敢打我!我……我……」

  傾泠冷冷吩咐道:「讓她閉嘴。」

  侍女答應一聲「是」,便將一塊絹帕塞進呂以南口中,令她再說不出話來。

  而在公主沒有吩咐停止前,內侍們便繼續掌嘴。

  一時亭子中只有「啪啪啪」的巴掌聲。宮裡出來的人,於掌嘴這種小懲戒自是精通,再說呂以南素日總以侯府小姐自居,驕縱囂張,對於德馨園裡出來的人多態度輕蔑,特別是對內侍,屢次背後與人嘲笑其為「閹人」,是以這幾人心中都是懷了不忿的,只是平日公主不理事也不會為他們出頭,又都受家令伊、內邸臣管教著,只能忍著,可此刻,卻是天賜良機,於是,這巴掌打得便甚有水平。

  眼見那內侍一掌一掌不疾不徐地拍在呂以南臉上,從響聲到皮肉之痛,再到面皮的損傷程度,那都是拿捏著分寸的,不會一掌就傷到底,而是每掌都痛到位,每掌都令面皮腫一點兒。待到十來掌後,呂以南一張臉也只是青紫,腫得卻不高,而她人已痛得淚流滿面,卻只能嗚嗚發出低咽。

  那三名跪倒于地的婢女此刻已嚇得瑟瑟發抖,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更別說是替小姐求情了。

  「本宮身邊的人,即是代表本宮本人,你侮他們,即是踐踏本宮。」巴掌聲裡傾泠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依然平緩,可骨子裡卻透出一股凍人的寒意。

  「他們是賤奴?你又是什麼?」傾泠目光冰冷地看著呂以南,「侮人者人恒侮之。本宮今日便叫你知道何謂『尊卑』。」

  呂以南無法說話,只是眼中的憤怒、怨恨被傾泠冷冷的目光一掃,頓時一縮,露出畏懼之色。此刻立於她面前的人,玉容如雪,清貴逼人,那份威嚴凜然的氣度昭示著她皇家的地位,那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非她心中以為的懦弱的木頭人。

  傾泠目光一轉,落在地上那三名婢女身上,那三人頓時全身顫抖,「公主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孔昭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對您不敬了!」三人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馭下不嚴,主之過!」傾泠一聲冷嗤,目光落回呂以南身上,「如你所說『僕似其主』,想來她們的囂張、愚昧都是跟你學的吧,那你便替她們接受懲罰!再有下回,本宮割你舌頭!」最後一句鏗然有力,落地有聲,挾著無以形容的威勢。

  呂以南身子一顫。

  那不是玩笑,那是實言!

  「公主饒命!」

  亭外忽然響起惶急的求饒之聲。

  「公主,以南冒犯了您,是以南的錯,妾身但盼公主慈悲,饒以南一命。以南犯錯,這都是妾身沒教好她,是妾身的錯,妾身願代她受罰,求公主您饒過她。妾身以後會好好教導她。」亭外呂氏泣聲相求。

  「公主,妾身也求您,饒過以南這一次。」戚氏也幫著求情。

  「公主,妹妹犯錯是做姐姐的沒帶好,以雅求您饒了妹妹,以雅願代妹妹受罰。」戚以雅也求情。

  傾泠轉身,一旁的孔昭與侍女忙打起帷幔,便見亭外跪了一地的人,呂氏、戚氏、戚以雅,以及一堆侍從。顯然有人發現了此間之事報信與兩人,是以前來救人。

  此刻三人一見傾泠露面,不由跪步上前,「公主,您大人大量,求您饒過以南這一次,她以後再也不敢犯錯了。」

  傾泠眉頭一皺,未語。

  遠遠地又一聲傳來,「公主息怒!」

  顧氏還隔著丈遠便急急喚道。她是呂氏、戚氏得信後著人喚來的,只是聞說以南表小姐觸怒了公主,公主正在西小花園裡責罰以南小姐。她不由匆匆趕來,一見現場情況,不由有些蒙,只道公主雷霆震怒,也先不問緣由,先跟著請罪,「公主,是妾身的不是,沒有管教好府中之人,以致觸犯公主,還請公主責罰。」

  傾泠吩咐道:「扶夫人起來。」

  侍女應諾一聲「是」,忙上前扶起顧氏。

  傾泠回頭吩咐一聲,「罷了。」內侍立時住手。

  傾泠目光溜過伏在地上的呂以南,冷冷地道:「記住本宮的話!」言罷,步下亭子,經過顧氏身前時略略停步,「此事與夫人無關,夫人無須自責。」目光溜過地上的戚氏、呂氏、戚以雅等人,「幾位也起來,此事亦與你們無關。」然後未再多言,即轉身離去,孔昭幾人忙跟上。

  待公主走遠後,侍從們忙扶起戚氏、呂氏、戚以雅,幾人往呂以南看去,只見一張臉已青紫一片,腫得高高的,完全不復明豔麗色。呂氏心中痛惜,忙上前,「以南,你怎麼樣?」幾名侍從也幫著扶起呂以南。

  「今日到底發生何事令公主動怒?」顧氏目光一掃眾人,沉聲問道。這麼一段日子,顧氏已可看出這位宸華公主是萬事不理的,也不與府中眾人主動接觸,而今日她會令人掌罰以南,必有其因。而且呂以南品性如何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是自己所養,平日也就是小姐架子端得高了點兒,所以只要沒有大惡,她也就隨她去了。

  一干人皆不敢答,只聞呂以南輕輕的啜泣聲。

  顧氏目光落在亭子裡依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三名婢女身上,「你三人如實說來!」

  三名婢女哪敢隱瞞,當下一五一十將幾人在亭子中說的話全交代清楚。戚氏、呂氏聽後,不由都道:「只不過是說了個侍女,公主卻令人掌責以南,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小題大做?」顧氏目光一瞬兩人,厲聲道,「辱僕即辱其主,更何況以南親口說出『僕似其主』,這便是親口詆辱公主!公主是什麼人?她是皇家之女,是君!辱她即辱君!她便是當場要了以南的性命,那也無話可說!」

  戚氏、呂氏聞言,頓露惶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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