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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戰場上的東胡騎看出了便宜,趕緊大叫:「野頗茲羅死了!野頗茲羅死了!單于庭敗退了!」

  北蠻兵俱是大驚,百忙中回頭一看果然不見狼頭大旗,頓失主宰。野頗茲羅大怒,一面驅使親衛力士重新把大旗立起來,一面怒吼,「別信他們的謊話,我好得很!我沒死!」

  忙亂之中,北蠻兵的後陣突然煙塵滾滾,殺出一夥甲胄上佈滿刀痕箭創的人馬,如狼似虎地撲入戰場,直沖單于王庭精銳所在之地。

  這一隊人馬出乎雙方的意料,瑞羽心中一緊,極目望去,見那夥人馬中軍所立的旗幟雖然髒汙不堪,但仍能看出故朝制式,並非北蠻部落的旗幟。她心念電轉,己然知道這是什麼人——這必然就是被野頗茲羅偷襲之後破圍出逃的原振武軍。他們雖然兵力不足以復仇,但野頗茲羅劫掠其家小為奴,他們豈能不尾隨其後伺機而動?

  前有強敵,後有奇兵,蠻兵四散奔逃,野頗茲羅也棄旗而走。

  瑞羽只令東胡騎銜尾追剿,翔鸞武衛的輔兵救助戰場上負傷的將士,而戰兵則以帥旗為中心聚攏,仍舊呈備戰之勢守在尉州城前,而後再派傳令兵來問來援者的確切身份。

  這支奇兵果然正是原振武節度使唐閏年所率的振武軍。唐閏年逃出之後,便在北疆聚攏被野頗茲羅殺敗散落的各府、縣殘兵,也聚集了一萬多騎兵,沿著野頗茲羅所走路線南下,意圖營救被俘的家小。

  他比野頗茲羅的腳程慢了十幾天,故而沒趕上在俘虜逃走時營救,事後才在荒野裡遇上了幾名倉皇北逃的振武軍家眷,得知七萬多的振武軍家小至今留得性命的還不足萬人,真是心如刀絞,既愧且恨。只是他兵力有限,正面作戰是無論如何也勝不了野頗茲羅的,只得生生忍了怒火,一面盯著北蠻軍的動靜,一面派出斥候四下尋找四散奔逃的家眷。

  翔鸞武衛和北蠻的這場大戰,對唐閏年他們來說,正是復仇的絕好時機。只是他也沉得住氣,直至戰況到了最後一刻才率兵沖出來,直取野頗茲羅。他這番舉動,將翔鸞武衛也算計在其中,此時見翔鸞武衛聚于帥旗之下,雖然將士們經過一番廝殺體力將盡,但仍舊聞令而行,陣形規整嚴密,全身散發著精銳之師才有的凜冽殺氣,讓與其對面者毫不懷疑他們還有一戰破敵之力,心裡也自駭然。

  唐閏年不由得心下盤算:這位長公主治軍竟能如此規整,難怪聽人說她征剿白衣教時極少弄奇,能訓練出這樣的堂堂之陣、正正之師,她完全可以正閱與天下任何一支強兵相抗,對付白衣教那樣的烏合之眾,她自然只需揮師直前,以對方無法抵抗的力量踏平阻礙,又何必弄什麼「奇謀」?

  瑞羽所派的傳令兵尚未到達振武軍陣前,唐閏年已經權衡利弊,揮手令振武軍放下武器,自己滾鞍下馬,率手下諸將迎了上去,解了兵器甲胄,遠遠地對著翔鸞武衛的中軍大旗大禮參拜,「臣,原振武節度使唐閏年,叩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千秋萬福!」

  第七十章 人心向

  昭王持先帝遺詔監國政,由欽天監擇定佳日,定於九月十八日在東京洛陽宮登基!

  野頗茲羅大敗逃走,但北蠻沒有如願取得部族度過饑荒的糧食和財富,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只不過東北方面的防線佈置規整嚴密,他們無隙可鑽,襲擾一番毫無成果,便盡往西北方面的代州轉去,與奚離氏所率的蠻兵合作一處,大破代州,直入河東。

  可憐河東歷年富庶之地,先有白衣教和自立為王的各方藩鎮、賊寇劫掠攻伐,又被虎狼成性的北蠻血洗,不拘高門大戶還是平民百姓,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

  難民拖家帶口地南逃,但此時在白衣教治下的河西生產破壞極其嚴重,己經不復平安年代時的物產豐富,斗米售價一貫,春荒難度,百姓易子而食。而本來已漸勢衰的白衣教,大肆招募北疆逃過來的青壯,破當地高門大戶,盡取其積蓄的糧草財帛,又聲勢高漲。但白衣教畢竟擋不住北蠻鐵騎,連戰皆敗,北蠻大破沁州、潞州,縱橫中原腹地,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與此同時,西寇也經隴右直取關中,大肆劫掠,殺人夫父,淫人妻女。安氏偽朝雖然有心抵禦外侮,但自身威望不足,山南諸節度使皆存自保之心,不肯出兵。神策軍內部又因幾大世家各安子弟,互相爭權,鬧得不可開交。

  偽朝的政事堂要臣,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安氏連關中心腹之地都處處掣肘,無法指揮,又哪有餘力抵禦西寇?徒呼無奈而已。

  西寇沿渭水而下,所過之地,盡化焦土。百姓流離轉徙,無處可歸,行人道旁,每見伏屍。

  行人司的信報傳入昭王府,東應細看信報,長歎一聲,道:「國朝強盛之時,威加四方,庇佑神州千萬子民不為外寇所侮。如今 國朝衰敗覆滅,外寇直六。這對神州大地來說,是一場浩劫……」

  但也是他的一個機遇。

  一個可以讓他不必費力征伐,就能名正言順地取得他應該取得的地位的機遇。在那被外族蹂躪的殘敗土地上,需要一個人以大義的名分統一號令,共抗外侮。

  誰能擔起統領天下子民共抗外侮的重任,誰就是眾望所歸的至尊天子。在這黑暗得令人絕望的時刻,甚至他都不必現在就出兵與外寇交戰,只要做出有志抗禦外侮、庇佑戰亂中子民的樣子,給他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他就能佔據道德的制高點,從此得民心所向。

  二月末,昭王府下令開放臨近河東的十幾座城關,接引災民東進避難。災民盡被王府遷入兩淮、湖杭等地墾荒,以工代販。王府治下人口因而劇增,且河中、關內等地災民在京都和東京得不到庇佑與接濟,聽聞太行山以東是人間樂土,紛紛輾轉逃來,以求活命。

  齊青雖然富庶,但新得幾鎮盡需接濟,又要支撐各地防線,接納這上百萬的災民便壓力驟增。也虧得齊青的州縣近年設有備荒的常平、准平諸倉,又倚海而富,府庫豐足之餘,已經慣於取食海外。壓力一增便大興海漁及海航,自海外諸國易回無數糧草,略微簡省一些,也不怕春荒。

  三月,昭王府遣使持節往河東、河中、東京諸地,與幾地自立為王的藩鎮首領和白衣教教首袁天師、小天王陳李師商洽,提議幾方共棄前嫌,共禦外侮。袁天師滿口答應。陳李師雖然心有不足,但白衣教新招的弟子多是河東等地被北蠻破家的百姓,無時不記著重歸故土,為死難親友復仇。而太原王、綏王等幾大自立藩鎮首領,根基之地受北蠻血洗,再怕也不能不硬著頭皮抗禦侵略,昭王府肯提議立盟同抗外侮,他們求之不得。

  結盟之後,久聞齊青富庶的太原王、綏王等人心裡打了個如意算盤,不約而同地向昭王府索要兵器甲胄、糧草財帛等支援。

  王府度支使方安正為新招來的流民所需的糧食農耕等物忙得焦頭爛額,聽得這群破落戶一不肯向王府稱臣,二不肯讓王府派兵入他們的地盤禦寇,卻獅子大開口地索要糧草兵器,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頓時黑了半截,冷笑著對來討東西的使者說:「貴使有所不知,我齊青富民而窮國,賦稅極低,便是翔鸞武衛所用兵甲有超出定額的,府庫無錢度支,也只得以將士們戰勝取得的財帛向商人和匠戶贖買或抵押借貸,卻不是空口白牙索要出來的。不知貴使準備以何物抵押贖買兵甲糧草?我也好向商人匠戶開口借貸。」

  幾名使者被他當面諷刺,都不禁老臉微紅,還是東應笑著打了圓場,「幾位使者遠來勞累,這兵甲錢糧乃是大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幾位使者且往騷館小住,稍後再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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