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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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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前面三個「不」,還是招賢的應有之義,但後面這個「不限性別」,卻實在是首開先河,連瑞羽也震動了一下。 東應笑吟吟地反問:「難道姑姑希望我招賢時限制性別,不許女子出仕?」 「不,不,不,當然不是!」瑞羽連忙反駁,心情也激動起來。自漢以來,女子地位每況愈下,除去宮中偶然出現的幾個明史通經的女博士外,千百年來罕聞女官。東應這份招賢令,確實給了女子一個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的機會。 雖然這是特定時期所開的特例,未必會有女才子前來應詔,也未必能夠做到取才公正無私,但這畢竟是千百年來頭一次,有人給了女子一個出仕的機會,可以讓其中的佼佼者施展才華。 她用別樣的眼光看著東應,良久,長長地舒了口氣,伸手撫了撫他尚顯幼稚的容顏,輕輕地說:「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大。小五,你居然有這樣的胸襟與目光,我現在才算真的放心了。」 東應反握著她的手,微笑道:「姑姑,你只管看著,我一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好,我會一直看著。」 兩人相視一笑,東應問道:「姑姑,你最近似乎有些緊張,為什麼?」 瑞羽一笑,拉起他走到大帳東面掛著輿圖的屏風前,指著上面的齊青以及周圍的藩鎮圖,「小五,你看這是老師所設的軍情司收集來的情報,紅色的是乾旱四年以上的地域,橙色三年,黃色兩年,嫩綠一年。如此看來,除去本鎮的橫海外,天平、魏博、兗海等地,災情都很嚴重。白衣教本是邪教,信奉者勾結流匪,挾持災民起事。自教首王滿善病死之後,其麾下的六個義子各自爭權,使得白衣教早已四分五裂。教匪不事生產,以劫掠維生。除去劫掠不成的州府,能劫的地方都已經被他們劫成了白地。我齊州新立,他們未得消息,以為是死地,無人無物可劫。但若他們得知太后鸞駕在此,節度府重立,只怕便會撲過來。」 「姑姑怕他們興兵來犯?」 瑞羽點頭,指尖在輿圖上滑過,道:「這群亂匪就是因為今年消息不通,加上雪路艱難,才來不了。待到明年開春雪化時,他們必定會來的。」 果然不出所料,次年春天雪化,白衣教馬複普打著旗號,帶了五千兵馬來劫齊州。 瑞羽養兵一冬,怎能讓這些流匪靠近齊州,踏壞了冬麥。一得到軍情司的消息,瑞羽便留下鸞衛護衛州城,自己率領兩萬大軍,在東山之外等候。 按軍情司的消息推算,兩軍應該在五日後相遇,誰料鸞軍足足等了八日,才見到山外的坡地裡,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出現在視野裡。情報裡說有五千兵馬,可用望兵之法略微一算,只怕三千都沒有。 這群人差不多個個面黃肌瘦,別說甲胄了,就是兵器也很少,多半人拿的都是些柴刀、斧子、釘耙、鋤頭一類的農具,還有些人乾脆連農具也沒有,拿的就是削尖了一頭的木棍。若不是中軍的大旗上寫了「白明聖師六合軍馬」幾個字,讓人怎麼也想像不到,這就是縱橫關東的白衣教。 瑞羽率領兩萬大軍,嚴陣以待,等了足足八天,等來的卻是這麼一群烏合之眾。三軍將士都有一種舉巨石砸螞蟻的感覺,說不出是惱怒還是失落,又或是慶倖——竟然是這樣的軍隊。 柳望歎了口氣,道:「這樣的烏合之眾,別說是甲胄、兵器、糧草充足,又經過一冬嚴訓的兩萬精銳之師,就是有一千人,我們也足夠將他們蕩平。」 柳望說的是一干將領的心聲。瑞羽嘴角抽動了一下,表情卻仍是一派嚴肅,冷聲道:「驕兵必敗!白衣教縱橫關東十幾年,必有其獨到之處,切不可輕敵!」 她的臉色一沉,威嚴就更重,柳望不敢再多話,眾將領也默然。瑞羽接過指揮用的小旗,依舊按照最初的設想,令前鋒全軍出擊,中軍壓陣。 前鋒就是從禁衛中挑選出來的五千西園士卒,這些士卒從未上過戰場,難免有些慌亂,明明甲胄兵器等都強過敵人,可膽氣竟然無法與白衣教這群劫掠鄉里,橫行霸道的亂匪相比。交戰之後,這些西園士卒畏首畏尾,不少新兵連刀也不敢舉,便抱頭鼠竄。 瑞羽治軍嚴厲,受訓已久,新兵中總有些膽氣豪邁之人,這才沒讓陣線潰亂。好在後面又有中軍壓陣,逼著這些新兵只得勇往直前,加之敵我實力懸殊,騷亂一陣後,這些新兵又隨著鼓聲向前沖。 以多欺少,恃眾淩寡,只要那些新兵最初沒有沖潰本陣,這場戰事的勝負便沒有懸念。雙方交戰一個時辰,馬複普全軍覆沒,敵軍主將竟被姜濟生這樣的無名小卒活捉。 瑞羽第一次在沒有鄭懷或者鸞衛老將領的幫助下,獨立擬定計劃,親自指揮作戰。雖然敵人弱小,但這畢竟是她率兵取得的第一次勝利,她再怎麼強裝鎮定,也興奮得有些忍不住手指發抖。為了掩飾,她將雙手插入袖中,褪下李太后所贈的佛珠,然後一顆顆地撥弄著細數,數了兩圈,才道:「把那個馬複普帶上來。」 馬複普以為敵人要招降,便一路罵不絕口,結果一進中軍大帳,發現主位上坐的竟是個女子,頓時傻了,「敵軍主帥,是個臭娘兒們?」 瑞羽被人當面罵成「臭娘兒們」,卻是生平首次,頓時不知應該如何反應。帳中諸將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紛紛對著馬複普破口大駡:「混賬東西,你敢對長公主無禮!」「再敢胡說,割了你的舌頭!」「王八蛋,你才是臭的,你全家都是臭的!」 …… 馬複普再怎麼伶牙俐齒,也架不住帳中七嘴八舌的回罵,他險些被唾沫淹死。 瑞羽面對此時的混亂,除了生出一股女子確實不宜從軍的感歎外,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笑。她用力捏了捏指下的佛珠,咳了一聲,道:「罷了,先把俘虜帶下去。」 「俘虜」二字激得馬複普暴跳如雷,大吼道:「老子才不是俘虜,你這臭丫頭有什麼本事?居然敢說老子是俘虜!你不過人多勢眾罷了,仗著甲胄精良,兵器鋒利,趁我軍饑寒交迫之際揀了個便宜!單論將士勇武,你那廢物手下兩個也打不過我一個!我不服!我不服!」 瑞羽冷笑一聲,「我何必要你服?我只要你的頭顱來告慰我軍陣亡將士的亡靈!」 新兵第一次上陣打仗最要緊的是敢不敢揮刀殺敵,會不會因為血腥而迷失本性。初戰勝利之後,瑞羽便令軍中的下級軍官幫助士兵調整心態,安撫過後,新軍中沒出現什麼騷亂,但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們開始有了冷戾的殺氣。 隨著齊州重立了節度使府,太后鸞駕駐紮此地的消息傳開,來齊青之地劫掠的白衣教流匪越來越多。幸虧白衣教內亂,各自為政,瑞羽才得以從容應對。 大大小小的戰役連打了二十餘場,新軍的戰鬥力日益強大,而瑞羽對於兵法的認識也日益加深。瑞羽已經能夠靈活自如地指揮將士作戰,不再被動防守,而是主動出擊。 戰事越來越順,俘虜和來投的流民也越來越多,於是便出現了一個問題,平盧節度府自備的糧食用來養京都帶來的人是綽綽有餘的,但養那些俘虜和來投的流民卻是遠遠不夠的。且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周圍的藩鎮情況比他們這裡還要糟糕,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儲備。 一籌莫展的時候,東應卻突然提出一個奇思妙想,派水師帶上錢往新羅等國購買備荒的糧草。也虧得華朝立國近二百年,海外諸番國無力鑄錢,都以華錢作為流通貨幣,只要水師乘船到海外諸國,就能直接用錢購買到糧食。 且華朝瓷器、絲綢、茶葉等物,諸番皆以為奇,也可以物易物。這場春荒,雖然齊青之地一片凋零,民間更無倉儲,但水師的大船來往近海,運回了從海外各地收集而來的糧草、布帛等物。不僅京都遷來的人馬口糧豐足,連俘虜和收容的流民也都不必忍受饑寒之苦。 挨過了艱難時刻,齊青的局勢便開闊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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