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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瑞羽如何不知他對自己的親昵信賴,微笑回答:「自是如此。」

  東應「唔」了一聲,再細看瑞羽的眉眼,又道:「姑姑,你清瘦了。」

  瑞羽白了他一眼,道:「若非你倔強闖禍,累我擔憂,姑姑何至於此?」

  東應嚇得脖子一縮,訕笑,「姑姑,這怎能怪我?是唐陽景不懷好意,步步相逼,我實在無法。」

  「在姑姑面前你尚知撒嬌裝癡,在唐陽景面前你就不知道做小人?唐陽景逼你,你把事往我身上推便是,何必逞一時意氣,非要跟唐陽景硬碰,弄得這一身傷,想把姑姑嚇死嗎?」

  東應對她這句話卻不贊同,人還躺在床上,脖子卻一硬,「我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老躲在姑姑身後避風雨?成何體統!」

  此時東應傷情好轉,瑞羽一顆心終於落下。聽他倔強回嘴,她回想起當日的情景,真是又心疼又生氣,忍不住揪住他的耳朵輕喝:「你今年多大?就敢在姑姑面前自稱男子漢大丈夫了,這才是不成體統!」

  東應被她一擰,頓時吃痛大叫:「痛!痛痛痛!」

  群敵包圍之時,他被唐陽輝一劍穿胸,也不哼一聲,但在瑞羽面前,這輕輕的一擰卻叫得淒慘無比。瑞羽知他多半是耍寶逗樂,但想他此時重傷未愈,卻不敢再逗他,於是趕緊鬆手。

  東應見她竟看不破自己這麼明顯的耍賴,竟然應聲放手,甚至還一臉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唯恐真傷了他。他心中一暖一酸,趕緊轉移話題,笑道:「姑姑清瘦了些,卻比以前更漂亮了。」

  瑞羽見他嬉笑調皮,松了口氣,鳳眼斜挑,還是忍不住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輕喝:「豎子!莫以為奉承姑姑幾句,便能逃過責罰!等你傷好之後再罰,哼!」

  東應醒來,瑞羽便派了內侍往李太后處報訊。按說李太后聞訊之後,便應過來探視。不料過得片刻,青紅匆匆進來,悄聲回稟:「二位殿下,東內那位要親自拜見太娘娘。太娘娘推說病重不肯相見,那位便賴在千秋殿外不走。他在那裡堵著,內謁者也不好向太娘娘報訊。」

  當日唐陽景算計不成,便派皇后和嫡皇子鳴朝來西內叩見李太后,想修復因為東應一事而破裂的兩宮關係。李太后一想到唐陽景要借東應之事讓自己十幾年的經營化為烏有,便氣不打一處來,任皇后和鳴朝皇子再怎麼懇切求見,都不令禁衛放行。

  唐陽景無奈之下,便親自擺開天子儀駕,前來問安。天子儀駕,禁衛不便強行阻攔,只好讓他進了西內。李太后裝病不見,唐陽景便堵在外殿不走,這倒給西內上下添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瑞羽和東應聽了青紅的回報,不禁都皺起了眉頭。東應冷哼一聲,「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在內外交困之時,不思聯合兩宮之力整肅內外綱紀,卻想著通過內訌獨佔大義名分,短視無能至此,也算奇事一宗。今日方知當初不該,晚矣!」

  瑞羽長東應三歲,思慮終究周全些,道:「唐陽景既能忍氣吞聲地來西內賠禮,必不會因為王母不見而善罷甘休。只恐他求見不得,便會來承慶殿找你我。」

  東應點頭,「正是,他連堵在千秋殿外的無賴之事都肯做,他倒是真會死纏到底。」

  姑侄二人正在議論,承慶殿的內謁者王聰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長公主殿下,東內那位要來探視昭王殿下,肩輿已經到了承慶廊前。」

  果然來了!

  二人對視一眼,便打定了主意,當即東應躺好,閉目裝睡,瑞羽則起身吩咐一干宮人內侍弄亂一應物件並收斂神色,只等唐陽景進來。

  第九章 針鋒對

  唐陽景和瑞羽的目光相遇,這一次雙方都沒有遮掩,四目相對,滿是濃濃的憎惡與刻骨的仇恨。

  唐陽景來看東應和瑞羽,進得承慶殿,卻被藥味嗆得打了個噴嚏。此時承慶殿中的宮人內侍正在忙碌,竟無一人主動向他行禮,直到他走近侍黃門,攔住一名女史喝問:「陛下駕臨,長公主何在?還不叫她出來迎駕?」

  那女史這才抬起頭來,滿面驚訝惶恐,連聲道:「奴婢這便去向殿下通稟,陛下恕罪,恕罪!」

  承慶殿上下人等對唐陽景貌似恭順,但唐陽景還是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疏離冷淡甚至仇視,心中自然十分不快。但他此次來西內的目的是為了跟李太后和解,而不是再生嫌怨,所以明知對方故意冷落,卻還強笑著坐下,等瑞羽出來見駕。

  直到他吃完一碗茶湯,瑞羽才由女侍扶著,走一步停一步地從後殿轉出來,滿面倦色地說:「陛下遠來,有失遠迎。」

  她一面說,一面作勢要參拜大禮。唐陽景等久了,心中惱怒,本想就讓她跪下去,可轉念想起當日她強闖東內帶走東應時的情景,以及今日自己此行的目的,到了嘴邊的話就硬改成了另外一句,「一家人閒暇見面,不必多禮。」

  瑞羽本來也只是做個樣子,他的話一出,她就順勢起身,在他左側的座席上坐了下來,然後掩嘴打了個呵欠,倦倦地說:「陛下請用茶!」

  唐陽景見她神情怠慢,聽她直呼陛下,連兄長也懶得叫一聲,可見她全無敬意,無意與自己交談。想到這裡,唐陽景不禁訕然,只得借擺弄調羹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過了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道:「阿汝,前幾天那事,是廿六郎失了分寸。不過廿六郎畢竟是長輩,小五頂撞他也還罷了,竟還敢對他拔劍相向。廿六郎教訓一下小五,也是應該的。」

  不說東應與唐陽輝的爭執起因,單說長輩教訓晚輩,是拔劍見血的這種教訓法嗎?唐陽景這話,說得真是輕巧。瑞羽冷笑一聲,「小五橫豎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兒,廿六哥愛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陛下又何必多此一言?」

  唐陽景沒想到她竟是半點都不客氣,強撐的笑容頓時凝固了。瑞羽頓了頓又道:「以廿六哥的煞氣,不可能將小五這樣的孤兒放在眼裡,就是我這武皇帝嫡長公主,甚至是千秋殿的敏惠太后,在廿六哥的眼裡,恐怕也不值一提,大可以拔劍『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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