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三〇五


  侍立於寢殿外的白芷片刻不敢離開,果然在皇后睡下不過半個時辰,她便聽到低低的啜泣聲,只有她知道,皇后又夢魘了。

  當悠兒在白芷的呼喚聲中醒來時,她已然一身虛汗,這樣的情況是從這幾日才開始有的,而每日困擾她的夢魘已和當年的完全不同,而今每每出現在她夢裡的,竟是那張有著細眼長眉、圓潤飽滿,在人前永遠一副溫婉嫻淑像的班君嬈的臉。

  「娘娘您好些了麼?」白芷擰了熱帕子給悠兒擦汗,又端了熱茶來給主子壓驚,口中關切道,「不如和太醫提一提,開些藥也好。」

  悠兒苦笑,「再吃藥,就不必吃飯了。何況……夢魘這種事傳出去,外頭又要出閒言碎語,沒得讓皇上跟著煩心。」

  白芷不再多言,接過茶杯後說道:「四駙馬來了。」

  悠兒奇道:「他怎麼來了?去過皇上那兒沒有,他和國和一起進來的?」

  「駙馬一個人,好像就是從皇上那兒順道過來的。」

  「讓他進來吧!」此刻,悠兒大抵能猜出弟弟進宮的原因,但卻沒有猜到弟弟這一次和自己的心思完全背道而馳。

  舒爾見到悠兒後,姐弟倆從臻傑聊起,一直將話題轉到了韓柔身上,悠兒順勢而言,將自己的心思一一吐露,但是她卻在弟弟的臉上讀到了絕對的否定。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舒爾在靜默許久後,終於開口問,「您問過臻昕麼?您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麼?」

  悠兒緩緩道:「我只是把本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

  「您和皇帝談過了?」舒爾問。

  悠兒搖頭,「僅你知道,我暫時沒有和任何人提。」

  「你們還有那麼多兒子,為什麼不在他們當中選一個?」舒爾不願將那句最重的話說出口,此刻他明白姐姐已是當局者迷,她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悠兒尚不以為然,她悠悠數道:「傑歡的身世和你外甥一樣,從來都是遭宗親非議的,這些年皇上雖不待薄次子,卻也沒怎麼重視過。傑安傑康是雙生子,雖然是我的骨肉是皇室嫡子,可他們資質不夠,而且兩個人長得太像,倘若將來有一個繼承皇位,會影響帝王的威嚴。至於傑……」排序至傑項,悠兒不禁蹙眉,話音戛然而止。

  舒爾卻道:「五皇子天資聰穎,比傑宸、臻昕當年這個歲數更優秀,他的身上似乎沒有任何缺點可以挑剔。」

  悠兒卻露出不喜之色,冷冷道:「他的生母是個罪大惡極之人,他沒有資格爭儲位。」

  舒爾沒有退讓,「可是這一點僅您知道而已,並且這麼多年,皇帝從沒有記在心上,方才在我面前,他還提起五皇子來。」

  仿佛心中最柔弱的地方被人狠狠踐踏,悠兒惱怒道:「不要再提他。」頓了頓緩和了情緒,又道,「臻昕處處比傑宸優秀,讓他來取代傑宸有什麼不可以?歷史上不是沒有兄傳位於弟的先例,對於皇室而言更重要的是家國天下江山社稷,何況臻昕是雍和帝的嫡子,他身上流著皇室最正統的血液。為什麼他不可以繼承皇位?何況……這一切本就屬於他。」

  舒爾凝視著姐姐,冷靜地道:「『這一切本就屬於他』在姐姐你這裡,僅僅是一句極易出口的話,可是姐姐你想過沒有?如果皇帝真的傳位給他的弟弟,那將說明了什麼?天下臣民會如何來想這件事情?」

  悠兒怔住,有些發熱的頭腦漸漸冷下來。

  「姐姐!」舒爾語重心長,「如果皇帝將來真的把皇位傳給臻昕,正如你說的,世人也會覺得皇帝是把本屬於臻昕的東西還給他,而他如今所坐的龍椅,就是當年康賢皇貴太妃施捨的。甚至乾熙帝所有的功績都會被當成是一場笑話,姐姐,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場面麼?」

  悠兒不信,搖頭道:「為什麼你不往好的方面想?也許世人會覺得皇帝以天下為重,舉賢為重,更因此而得到萬民頌揚呢?」

  舒爾苦笑,「這不是我臆想的,是事實。姐姐你深居宮闈,很多民間的聲音你聽不到,這股謠言早就開始暗暗地流傳,但是您以為皇帝也不知道麼?」

  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湧入心頭,悠兒方意識到自己完全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她的丈夫是皇帝,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她記得那年隨臻傑去燕城探望張文琴,臨離開時張文琴曾對自己說,「不論多麼愛你的丈夫,也不論他多麼珍惜你愛你,永遠不要忘記,他是帝王。」

  可是自己,為了一個心魔竟將這些全部忘記了。悠兒不敢想像自己倘若最先就把希望臻昕來繼承皇位的想法告訴臻傑,會惹出怎樣的局面。

  舒爾繼續道:「那日告訴您我去見過他們,但沒有告訴您我們說了什麼。」

  悠兒盯著舒爾,心中一陣悸動。

  「他們要我務必在關鍵時刻告訴您,一定要讓臻昕遠離帝位,不管是您還是皇上,都不要有立臻昕的打算。」

  悠兒長眉緊蹙,貝齒輕輕咬了嘴唇,許久才冷聲問弟弟,「這些話,你是不是已經告訴皇上了?」

  舒爾頷首,答:「我認為與其苦勸您,不如先讓皇帝安心。」

  悠兒冷笑,「所以他在你面前誇了傑項?為什麼非要是傑項,為什麼非要是他?」

  舒爾並不知其中的緣由,只是疑惑,「姐姐還因為傑宸而針對傑項麼?」

  悠兒只覺得渾身都打著寒戰,「你幾時見我針對了誰?可是……傑項就是不行,舒爾……」悠兒的眸中露出駭人的犀利,「你頂好想辦法打消皇帝這個念頭,不然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姐姐!」舒爾大為不解,他無法想像素來厲害但本性善良的姐姐會如此嫉恨一個少年,「這不是你,你知道五皇子是無辜的。」

  「好了!」悠兒不為所動,強硬地打斷了舒爾的話,別過頭冷聲道,「你退下去吧,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他。還有……帶著我的懿旨去刑部,我要見韓柔。」

  舒爾見長姊一臉決然之色,知道此刻再進言只會逼姐姐做出更極端的行為,不論如何他達到了一個目的,韓柔終於可以離開刑部大牢,傑宸之死終將有個結論。

  他退出皇城趕到刑部時,臻昕早已在裡頭陪著韓柔。舒爾沒有與韓柔打過交道,但眼見這個被關了六日的年輕女孩臉上不改從容淡定,便知皇帝與姐姐為何要在這個女孩子身上做功夫,比起范新蘭,韓柔更像當年的姐姐。

  舒爾沒有提起自己和姐姐對話的內容,他只是和臻昕一起將韓柔送到皇城下,叮囑她,「說你心裡想的話就好,不要試圖去勸說皇后,不然會適得其反。」

  韓柔應諾,又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臻昕,報以溫柔的笑,「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語畢跟著內侍進入宮門,留下臻昕與舒爾。

  韓柔的身影在宮門合上的那一刻消失在眼前,臻昕的擔心愈烈,卻聽舒爾問了一句,「這幾日你見過真意麼?」

  臻昕心頭一晃,很顯然,這幾天他完全忽視了妹妹。

  舒爾卻知道真意身上背負了什麼壓力,這些壓力全部由她心裡的疑惑產生,從她會獨自帶著聞人淵去寸草心,就能看得出對於茜宇和赫臻的真實身份這個孩子充滿了好奇,甚至她完全有可能已經在心裡定下了一個答案。「有空關心一下她,這孩子雖然很堅強,但她還很小,她的生長環境與眾不同,心智自然與同齡人不一樣。」

  「她並不十分喜歡王府的生活,不如讓四皇姐出面接她去央德姑姑那裡住些日子?」臻昕道,「我可以過去看看她。」

  舒爾默認,搭了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太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皇宮很龐大,韓柔不記得走了多少路才到達坤甯宮,對於皇宮內的一切她還是很陌生的,畢竟每回都來去匆匆,從沒有留心記下過什麼,便更不要提她會有想做主這龐大內宮的念頭了。

  被白芷帶到皇后面前時,韓柔所見到的人已和之前有了變化,雍容華貴的皇后雖然還是那麼自信而泰然,可是她的眼睛裡仍舊有藏不住悲傷,身形更是瘦了好大一圈。

  然悠兒所看到的韓柔,竟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稀,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委屈你了,孩子。」悠兒在韓柔行禮後,輕輕抬起了手,將她招呼到面前。

  白芷搬來腳凳後便帶人退了下去,韓柔知道自己將和皇后談的話,也許會影響自己一生。

  悠兒不愛繞彎子,她很直接地告訴韓柔,之所以封鎖馬場並扣押她,是希望她能配合皇上辦一些事情,甚至會讓她做假供。本以為韓柔會拒絕配合,畢竟韓柔接下去要做的,是做偽證將所有罪責扣在顧偉江那對活寶兒女的頭上,這絕對違背了韓柔為人的原則,可是韓柔的反應完全出乎悠兒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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