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王妃(31)_赤冰

三一

　　紅豆又斟滿了一杯酒，「這回我慢慢地喝。」玄鳳見她左一杯右一杯自斟自飲的樣子十分的有趣，胸中剛剛勾起的抑鬱不快，瞬間消散了許多，望著紅豆越來越紅的小臉，心想著，不知道這丫頭喝醉了是什麼樣子？這樣兩個人默不作聲，靜靜喝起酒來。

　　無獨有偶，離紅豆、玄鳳的不遠處也坐著一對青年男女，那個女子不知為什麼也一個勁地喝著酒，而且顯然已經喝醉了。那男子看在眼裡，又心疼又心焦卻不知說什麼好，好不容易想出幾句話來勸慰，卻沒想到起了反作用，越勸越糟，惹得那女子淚珠滾滾，嚶嚶地哭泣起來，沒過多久，男子的額頭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也許是多喝了幾杯酒的緣故，也許是看著那女子飲酒的情形有些感觸，或者忽然間覺得無趣，紅豆拿起酒杯，搖搖晃晃地向那對男女走去。玄鳳愣了愣，隨即又笑了笑，這丫頭差不多是時候了。紅豆坐到女子的身邊，歪著頭問道：「這位姐姐，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是不是這位哥哥欺負你了？」那女子聽到紅豆的問話，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竟「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男子見了，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就紅了臉。

　　紅豆繃著臉道：「這位哥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位姐姐看起來好可愛的樣子，你怎可以把她欺負哭了，你還不快點認錯！」男子的臉越來越紅，本來應付一個酒醉的人就已經很吃力了，如今再加上紅豆，他就越發的手忙腳亂。玄鳳好笑地搖著頭，這丫頭倒也真會添亂。

　　年輕男子沒有辦法，只好又一次對那女子柔聲道：「我錯了行不行，你就別再氣了。」那女子卻不依不饒，「這不是我想聽的話。」紅豆蹙起眉頭，「你還不快點說——這位姐姐——她——想聽的話。」年輕男子一下子窘在那兒，不再做聲。

　　那女子見了，氣惱地指著年輕男子的頭道：「你給我走，我不要看到你！」男子定在那兒，不知所措。紅豆搖搖頭，「這位哥哥，難道你是木頭人，杵在這裡幹什麼？罷了，我看你還是到那邊去，省得在這裡惹這位姐姐生氣。」玄鳳見紅豆的手指晃了一圈，最後指到自己這邊，不禁啞然失笑，便向那男子點了點頭，示意他過來。男子沒有辦法，只好來到玄鳳的對面，坐了下來。紅豆見那男子離開，便坐到女子的身邊，「姐姐，我陪你喝酒。」於是兩個女孩子一杯跟著一杯，頃刻間又喝了不少。

　　紅豆舉著酒杯不解地問：「姐姐，你說這裡的東西怎麼晃來晃去的？」女子「撲哧」一笑，「妹妹，你醉了。」紅豆搖頭道：「我才沒醉呢，我心裡面——可是清楚得很，我知道你在氣——剛才的那位哥哥！」女子臉上又有了怒容，「不要跟我提那個蠢人。」紅豆問道：「姐姐，你到底想要那位哥哥和你說什麼？」

　　女子的臉上露出羞赧神色，「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他的心意，我都說了，不求榮華與富貴，只求一個真心真意的有情郎，可他還是在猶豫，總是害怕不能給我最好的，總是害怕委屈我，總是沒有勇氣向我爹提我們的婚事。我一個女孩家，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臉面，你說我氣不氣！」

　　玄鳳已明白幾分，便向那男子問道：「你喜歡她？」年輕男子心疼地看著那女子，「她本是富貴小姐，我——又豈能給她最好的，還有即便我張口，她父母那一關也是過不去的。」玄鳳點頭道：「你怕她的父母嫌貧愛富？」年輕男子歎了口氣，低下了頭。玄鳳微微一笑，「這不是什麼難事，我替你保媒，就沒有不成的婚事。」年輕男子驚訝地抬起頭。玄鳳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那女子又說道：「這個人氣得我頭疼的還有一件事。」紅豆迷迷糊糊地問道：「是什麼？」女子又羞又惱，「他明明是喜歡我的，可他從來就不說出來，你說我頭疼不頭疼？」紅豆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好姐姐，你喜歡他，他喜歡你，只是那位哥哥不會說話，這個樣子你就頭疼，那我豈不是更要頭疼？」女子看著紅豆，問道：「妹妹也有喜歡的人？」紅豆想了想，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喜歡上一個人。」

　　玄鳳聞言一愣，向紅豆看過去，只見她醉眼蒙矓道：「我的情況可比你的複雜多了，我喜歡的這個，不但有三妻四妾，他心裡面還始終地牽掛著一個，你說我是不是比你更頭疼！」玄鳳聽了這番話，手兒一顫，酒杯差一點沒掉在地上。

　　那女子皺眉道：「妹妹這可使不得，你怎能喜歡這樣的人？」紅豆歎口氣，「有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犯了糊塗，可是有些事情半點不由人，這也許就是情難自禁，身不由己吧。」說著，身子就軟軟地伏在桌面上。

　　女子見紅豆不再說話，問道：「妹妹，你喜歡的人是誰？」好一會兒，紅豆應聲道：「什麼喜歡誰？」女子道：「你剛才說的。」紅豆眯著眼睛，「我剛才說——什麼了？」玄鳳實在坐不下去了，徑直走到紅豆的身邊，將她攬在懷中，「我們該回去了。」依偎在玄鳳懷中的紅豆，閉著眼睛喃喃地說：「是該回家了——我想睡覺。」

　　望著酣然欲睡的紅豆，玄鳳的心中湧上了百種滋味，胸中的前塵舊事和現如今的纏綿情絲糾結在一起，更是千絲萬縷毫無頭緒，最後長歎一聲，將紅豆緊緊地抱在懷中。玄鳳正要離去，卻不防被人拉住了衣袖，轉過頭見是那醉酒的女子，便沉聲道：「放手。」那女子見他板著臉，雖未發怒，但全身上下所透露出的威嚴，著實駭人，她雖因心中的懼怕松了手，但仍然顫聲問道：「你是——什麼人，怎可以將這位妹妹——這樣抱出去？」

　　玄鳳一怔，隨口道：「我是她的兄長。」那女子看了他一會兒，說道：「我看不像。」玄鳳皺起眉頭。年輕男子忙走了過來，護住那女子，躬身道：「公子莫怪，她今日多吃了幾杯酒。」玄鳳點點頭道：「你也把她早些送回家，還有，我答應過替你保媒，如果你二人希望姻緣早成，明日你就到宣遠王府裡面拜見九王爺。」說罷，抱著紅豆走出了歡喜園。

　　回到宣遠王府，玄鳳未驚動一人，正要將紅豆悄然無聲地送回房中，就聽懷中的紅豆喃喃說道：「這樣真好。」玄鳳心中一動，彎腰坐在一處青玉石的臺階下，低聲問道：「什麼真好？」紅豆仍然閉著眼睛，自然地將頭向玄鳳的頸窩處移了移，尋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一隻手臂向他的背後環去，另一隻手在他的胸口摸索著，「把你的手——給我。」玄鳳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包裹住她那小小的手掌。

　　紅豆嘴角勾出甜甜的笑，自語道：「握住你的手，真好。」奇妙的親昵感使玄鳳的身子僵了僵，隨後就是一陣心旌搖曳，好一會兒，玄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個丫頭，知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紅豆半睜眼眸，酒態憨然地吃吃笑道：「我都說了什麼？」

　　玄鳳見她如同在半夢半醒之間，搖頭輕聲道：「你這一粒石子，攪亂了一池春水，自己卻跑到一邊當做沒事的人。」紅豆歪著腦袋，蹙著眉，「胡說，我什麼時候扔過石子？那水是自己亂的，不關我的事。」玄鳳一愣，隨即無奈地慢慢說道：「沒有你，我的心怎會亂？」紅豆窩進他的懷裡，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斷斷續續道：「我的——心——也亂了。」

　　望著她，玄鳳輕歎一聲，「離你遠了，我捨不得，離你近了，我又不忍心，只是若要不遠不近，我又難以自處，你說怎麼辦才好？」紅豆迷迷糊糊接道：「什麼遠的近的，我聽不懂。」玄鳳又歎了一口氣，「莫說你糊塗，連我也糊塗了。」過了一會兒，紅豆模糊不清地說道：「近比遠好，這樣可以握住你的手，可以聽到你的心跳，這樣多好。」

　　玄鳳的心不規則地跳動起來，半晌，苦笑道：「你這是酒話麼？」紅豆迷迷糊糊呢喃道：「傻瓜，這不是酒話，這是——我的真心話。」「傻瓜？」玄鳳又是一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紅豆的聲音小得似有似無，「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玄鳳靜靜地看著昏昏入睡的紅豆，思緒萬千，不知過了多久，他搖了搖頭道：「如為你的兄長，我尚知如何去愛護你、照顧你；如為你的愛人，我卻不知如何為之，所以心中不舍也要舍，我——終非你的良人。」想到這裡，玄鳳心中苦澀，眼前這一番光景，這份親昵與溫馨，也許日後不會再有，只有這麼一個夜晚，他才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與她相依相偎，頃刻間，情潮洶湧，最終按捺不住，低下頭，在紅豆的唇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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