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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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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娘親,我餓——」一個孩子的哭聲傳入馬車,桑充國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喊道:「停車!」 車夫也不知道何事,連忙停下馬車,只見桑充國掀開簾子,便跳了下去。一同坐車前往學院的鄭俠和晏幾道,不得己也只得跟著他跳下馬車。 桑充國循著剛才聽到聲音找去,卻看不到那個孩子在哪裡,只見坐在沿街牆角下,有無數衣衫襤褸的母親,有無數瘦骨伶仃的孩子,一個個都睜著無助的雙眼,伸出又黑又瘦的雙手,向街上的行人乞討。 一種強烈的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我能幫得了誰?!」桑充國站在街邊,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真的微不足道。 幾個災民可能是看到了桑充國的同情心,立時一擁而上,把桑充國三人團團圍住,一個婦人把一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推到桑充國面前,用半生不熟的官話乞求道:「公子,求你行行好,買下這個女孩吧!她再跟我們,就要餓死了。」話未說完,已是淚流滿面。她這麼一開頭,立時眾人都把孩子推到他面前,跪下苦苦哀求。 桑充國一生都沒有見過這麼淒慘的景象,他手足無策的望著這些災民,只要目光一觸碰到那些瞪大雙眼,跪在地上,雖然默不作聲,卻已在眼中寫滿了哀求的孩子,他的心便如被刀割一下,連忙把目光移開。 三人之中,晏幾道也是前朝丞相之子,雖然平時任俠縱性,揮金如土,卻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場景,一時竟是被驚呆了。只有鄭俠出身較低,他一面默默地把身上帶的錢全部掏了出來,散給災民,一面搖頭歎息;桑充國這時才反應過來,他俯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那個小丫頭的臉,學著鄭俠的樣子,把身上的錢全部掏了出來,散給災民,又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珮,塞到小丫頭手裡。那個小丫頭顯然是驚呆了,竟是忘記了叩頭道謝。 接下來便是晏幾道散盡身上所有的銅錢,然而縱是三人把全部的錢都散盡,又能濟得幾何?反倒是吸引得災民愈來愈多了。那個車夫拼了命擠進來,看到三位公子的樣子,一把拉住桑充國,苦笑道:「少爺,你這樣濟得甚麼事?這種事,還是要靠官府。」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怎麼能只靠官府?」桑充國滿腔的鬱悶,倒被這車夫一句話激發出來了,不由激動的大聲說道。 晏幾道和鄭俠卻是第一次聽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雖然大宋的士大夫大抵以天下治亂為己任,但是似這麼有力的喊出來的,卻也少有其人。鄭俠贊道:「說得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晏幾道卻帶著幾分無奈的搖搖頭,歎道:「肉食者鄙,人微言輕,終是管不了的。」 桑充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握緊雙拳,抿著嘴無比堅定的說道:「這件事情,我非管不可!」 「朝廷的大臣們,都在做什麼去了?」回到馬車上,鄭俠恨聲一拳砸在車廂側壁之上,「數日以來,所見慘景讓人心悸。單將軍廟附近,每天都有數十餓死的百姓被拉去火化,公卿們真的不管嗎?」 「介夫,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如今廟堂之上的公卿們,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晏幾道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 「吵?吵什麼?」桑充國無法理解這種事情。 「還能吵什麼,舊黨趁機攻擊新黨,無非是說天降大災,是新法觸怒上天,才使得上天降罪。又說正是因為新法,搞得各地常平倉空虛,卻使流民聚集京師,要求皇上罷免王安石,盡廢新法的奏章,比那報告災情的奏章還要多!」晏幾道畢竟對這些事情知道得比較多,「我還聽說皇上去太廟謝過罪。」 桑充國冷笑道:「這個時候,首要的是賑災,大臣們吵一團,又有什麼用?罷了拗相公,廢了新法,老天爺就會下雨?何況就算下了雨,也不能立即長出糧食!」 「長卿,你畢竟不懂朝堂之上的事情,若是子明在此,必有良法。」晏幾道仰著臉冷笑著,「賑災是河南府、開封府的事情,關三公九卿們何事?且罷了新法,一出胸中惡氣,管災民們死活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 「大哥。」王倩輕輕扶起王雱,這個往昔風流倜儻,聰明過人的大哥,已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了,現在整日都是用藥來支持著,偏偏王雱又聞不得藥味,只好在四角都點起檀香。 「二弟呢?」王雱勉強坐起,強打精神問道。 王倩抿著嘴,默不作聲從桌子上端了藥過來。 王雱立時便感覺不對,又厲聲問道:「二弟他去哪裡了?」 「他出去了。」王倩心虛的回道。 「出去了?外面饑民遍地,他出去哪裡?如今老天爺不長眼,讓石越那廝料中,我料到朝中那些滿口仁義的小人必然借機攻訐父親,他這時候還出去遊玩,也不怕給父親招致物議嗎?」王雱心中氣憤,越說語氣越是嚴厲,只是身子不由己意,聲音卻也不免越來越微弱。 「你別說這麼多話。先歇會,二哥不是出去遊玩。」王倩一邊說一邊把藥送到王雱手中。 「不是去遊玩你怎麼不敢說?」王雱卻是不信。 王倩垂首想了一會,抬起頭強笑道:「你先喝了這藥,我便和你說吧。」 王雱皺著眉頭,微微搖了搖頭,「我不喝這勞什子藥,喝了再多的藥,也不得好。生死有命,只可惜大事未成,父親少有助力,二弟終不成氣侯,你又是女子。」說到後來,語氣已是淒惻。 王倩心裡一酸,眼淚頓時湧了上來,連忙低下頭去擦了,勉強笑道:「你別胡思亂想,吃了藥,病好之後,父親還要你幫忙呢。你現在可是龍圖閣待制了。」 王雱心裡歎氣,龍圖閣待制,本來也不錯,不過既有了石越的寶文閣直學士在前面,又有什麼可稀罕的?不過這時候他不願意多說,接過藥來,勉強喝了,苦笑道:「不知道這藥還得喝多久。」 「很快就會好了。」王倩接過碗來,放到一邊,微笑著岔開話題,「其實二弟是去白水潭學院了。」 「他去那裡做什麼?」王雱不易覺察的皺了一下眉。 王倩卻沒有發現他這細微的動作,依然帶著一點興奮的語氣說道:「因為桑充國公子組織白水潭的學院賑濟災民,二弟也過去幫忙。聽說桑公子把家裡的糧食全部捐了出來,大設粥場,又讓白水潭的學生暫時騰出一部分校舍,把一些身體弱的災民都移到校舍裡和體育館居住,學生們上午上課,下午就去幫著救濟災民。」 「沽名釣譽!」王雱冷笑道,「桑長卿這次可想錯了主意,要是有小人在朝中說他收攬人心,有非常之志,只怕畫虎不成反類犬。」 「我瞧桑公子是赤誠之心,大丈夫若要做有利於百姓的事情,哪能怕小人陷害就不去做了?自古以來可沒有這個理的。」王倩翹著嘴,不以為然的說道。 王雱搖搖頭,輕笑道:「妹子,朝堂之上的險惡,你畢竟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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