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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七月份遼國蝗蟲入境的事情,卻並沒有及時反饋到大宋朝廷。

  地方官員不知道朝中曾經發生過一場重大的討論。蝗蟲這幾年來幾乎年年都有,只要為禍不大,便沒有人上報。官場常態,本是報喜不報憂。

  七月份的宋廷,趙頊憂心的,是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軍——當然,也許現在實際上有消息了,只不過傳到京師來,必有延時。此外,自石越走後,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京師滴雨不降,也已是鐵一般的事實——這樣下去,石越預言極可能成真,而這一季的收成,算是沒有了。趙頊對此充滿了擔心,王安石和幾個宰相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難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爺就似乎已經在驗證石越的話。但是每個人心裡,都存著一分僥倖:也許明天會下雨。現在的情況,雖然對生產會有影響,但並不致命——沒有人願意去想,等到「致命」的時候,是不是有點遲了?

  潘照臨心裡亦不禁苦笑,六月份的時候,時不時下著小雨,在雨中討論旱災,的確缺少說服力,沒想到一個月過去,天象就表露得如此明顯!如果改成這個時候說旱災,很多人心裡只怕就會相信了。不過說什麼都遲了,石越此時,已經快到杭州了。

  自從石越離開汴京之後,新黨們一時間變得非常活躍,又是呂惠卿提請在各路增設錢監,多鑄銅錢,又是王雱提出重劃行政區域,又是詳論方田均稅法……整個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著。

  他留在京師本來負有重要的使命,但現在看來,他自己都有點懷疑這個使命有無必要。

  現在京師的氣氛,的確有點怪異。就算是連一向充滿活力的白水潭學院,這時候也因為接近畢業考試與期末考試,加上悼念大學者周敦頤逝世,變得非常的安靜,秦觀有一次甚至嘲笑說:「現在白水潭學院唯一的聲音,就是建造鐘樓的聲音。」

  一邊想著這些事情,潘照臨一邊跨進一間酒樓,酒樓外有一面旗子,繡著「唐記迎賓樓」五個大字。

  店小二看到潘照臨進來,輕車熟路地把他引進一間雅座,顯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點什麼?」

  「還是老樣。」潘照臨眯著眼睛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爺已經來了。」店小二壓低了聲音說道。

  潘照臨點點頭。

  店小二不再說話,悄悄退出。潘照臨拿起一份《汴京新聞》,慢慢看起來。

  和潘照臨隔了一個雅座的包廂之內,有兩個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在交談。

  「公公,聽說朝廷最近在諸路增設錢監,家兄想謀個差使,想請公公請條明路。」一人諂笑著說道。

  「哎喲,魯二,你這不是害洒家嗎?現在當紅的李中尉、李向安、張若水他們,或者還能偶爾向外面的大人說個情,我若是幹請,官家非斬了我不可。」一個聲音尖聲說道,顯然是個太監,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憲。

  「瞧您說的,小人哪敢亂了國法呀。不過都說現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內、呂學士、曾計相、蔡中丞四人說話最有用,公公這麼疼小的,若能告訴小人和哪個說話最好使,便感恩不盡了。」

  「嘿嘿,你都打聽清楚了,來問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誰說呢?」

  「別人我們也巴結不上,王衙內那裡,小人可以找人說說,呂學士的兩個兄弟,隔上幾轉找個故交同年說說,也是能的。」這人說話倒是老實。

  「這不結了,這兩家答應了,哪有事不成的,你問我做甚呢?」

  「公公見笑了。嘿嘿……這兩家也不是輕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問問公公一個准信……」

  「依我說,哪家都成。左右小小一個錢監,哪用得著驚動他們兩位。」

  「公公明鑒。」那人賠著笑說道。

  「洒家知道你家老兄的算盤,想傍上一棵大樹了,以後永久就順著往上爬。是不是這個主意?」

  「嘿嘿……有什麼事能瞞過公公呀。」

  「依我看,趁早不用打這個主意。」

  「怎麼說呢?」

  「俗語所說,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日紅。現在風高浪急,不知道哪天誰翻船。」

  「還盼明示。」

  「和你說說也無妨,當初我進宮,還是托了你家老爺子,否則這話我不敢亂說,傳出去就是殺頭的罪。」

  「公公儘管放心,小人定不敢亂傳。」

  「依洒家說,王衙內也好,呂學士也好,你家老兄現在只好賭命。這二虎相鬥,必有一傷,至於誰勝誰負,洒家也不能未卜先知。」

  「這……」那人顯然有點不相信,「一個是丞相公子,自不消說,呂學士和王相公,不也是號稱孔顏孔顏的嗎?」

  「孔顏孔顏……你可知道伯魚和子路聯手害顏子的故事?」

  「啊?!這個……小的讀書少……」

  「嘿嘿……這個典嘛……」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潘照臨把手中最後一份報紙放下,這是新辦的《諫聞報》。

  「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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