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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似少遊這樣的才氣,愚兄自歎不如,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段子介脖子一揚,自顧自的幹了一杯,這幾日看到人家進士及第遊街賜宴的風光,他心裡更是不好受。

  秦觀自然知道他的心事,笑道:「段兄不必灰心。小弟倒覺得考不上進士,也沒甚關係,在白水潭學院做個教書先生,每個月的薪水比七品官要高,還能受人敬重。以段兄的才能,這一點完全不成問題。若一心想建功立業,依小弟看,當今官家銳意進取,頗有光復漢唐故土之志,加上有石學士佐輔,必能成功。段兄文武全才,考個武舉,如同探囊取物,到時建功立業,強過一腐儒。若二者皆不願意,再等三年,亦非大事。」

  段子介把杯子一放,長歎了口氣,道:「少游,你可知橫渠書院山長張載張先生的故事?」

  「我是東方人,卻不曾聽過。」

  「張先生年青時喜歡讀兵書、練劍術,後來見到范仲淹大人,范大人自己文武全才,為國家守邊,頗立功勞,卻勸說張先生棄武學文,所以張先生才有今日之令名。可見文重于武,不僅僅是朝廷的意見,連范大人那樣的人物也是這般看法。」段子介對這些故事知之甚詳。

  不料秦觀冷笑道:「小弟不才,也喜歡讀兵書。漢人投筆從戎,遂有西域,今人棄武從文,昔日關中腹地,今日竟成邊塞。孰是孰非,不是一眼即明嗎?因此小弟覺得,這文武之道,不可偏廢。」

  段子介想不到秦觀能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吃了一驚。道:「少游見識不凡!」

  秦觀笑道:「這倒稱不上見識不凡。不過小弟之所以喜歡石學士府上的那個田烈武,實在就是喜歡他這一點。他可是一心想讀兵書,考武舉,將來到邊疆立功的。」

  段子介歎道:「想不到我見識還比不上一個捕快。」

  「今日之事,段兄可曾看清?朝廷四處用兵,那是因為中國對胡夷低聲下氣太久了,堂堂上國,怎能一直受這種屈辱。石學士讓義學的孩子學弓箭,馬術,又是為何?技藝大賽,又是為何?段兄在白水潭學院呆了這麼久,還看不清這些事情嗎?其實我倒是很羡慕段兄文武全才,我若有段兄這樣的身手,早就考武進士去了。」秦觀娓娓說道。

  「或許我真的應當去考武舉,在沙場上搏個功名。」段子介被秦觀說得怦然心動。

  「非止是你,那個和你打架的吳安國,同進士出身的功名都不要了,聽說已經讓他表哥找人保舉他去考武舉,想奪武狀元哩。」

  段子介冷笑一聲,道:「是嗎?這個狀元只怕輪不到他。」他被秦觀說得下定決心了。

  「段兄有意去考武進士了嗎?」秦觀故意問道。

  段子介笑道:「我不是去考武進士,我是去奪武狀元。」

  「那得去找石學士,請他具保推薦才有資格。」秦觀看來果真對武舉很有興趣,竟然把這些事打聽得一清二楚。

  「那倒不必,在學院裡找兩個有資格保薦的老師幫忙不是難事。聽說石山長要成親了,這種事情,不好去麻煩他。」段子介笑道,他內心是希望石越娶桑梓兒的,不過無論結果怎麼樣,他倒並不是很在乎。不過白水潭學院的學生對於他們的前任山長,大宋現在最有名的鑽石王老五終於傳出來要結婚的消息,都有長出一口氣之感。畢竟以石越的身份,老不結婚,在他的學生們看來,也不像個樣子。估計等石越正式成親之後,他們的擔心就會全部轉移到桑充國身上。

  「聽說是皇上賜婚,王丞相家的小娘子?」秦觀風流人物,對於這種軼聞,一向很有興趣,他沒注意說到這個話題時,那個在旁邊彈曲子的歌女也不易覺察地豎起了耳朵。

  段子介卻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很是驚訝,道:「啊?是王丞相家的小娘子?」

  秦觀見他全無所知,便索性和盤托出:「據說太皇太后也想給石學士賜婚哩!濮國公家的清河郡主!但我還聽到有人傳說,皇太后認為郡主家尚有長姐未嫁,郡主也不到出閣之齡,所以做罷,但太皇太后還讓人傳諭濮國公,讓他自己找媒人去石府提親。」

  段子介這才知道事情錯綜複雜,自己竟然毫無聽聞,便向秦觀詳細詢問起來,秦觀聽到無數的流言閑語,此時索性一併說出:「我還聽說皇上要將王家小娘子嫁給石學士的心意很堅決,已經指了曾布曾大人為媒!」

  「啊。」段子介卻是對王安石不滿的,聽說自己敬仰的石山長竟然要娶他的女兒,竟頗有幾分不樂意,「那也只有娶王家小娘子了!」

  「可這也不一定,我聽說石學士府上的教習說,石學士心儀是桑山長的妹妹,桑家小娘子,他不願娶郡主,也不願娶王丞相家的小娘子。」這事秦觀其實是聽田烈武說的,田烈武因為教唐康、侍劍射箭的緣故,常得以出入石府,竟掌握了第一手的消息。「不管是誰,有件事情可以肯定。」

  「卻是何事?」段子介問道。

  秦觀笑道:「那便是石學士要成親了,這總錯不了。」

  段子介拊掌笑道:「這果然是錯不了的。為了這件事,可以浮一大白。」說著舉起酒來和秦觀碰杯。

  秦觀也微笑著舉起酒來,以示慶祝,這酒尚未入口,就聽到那邊廂琵琶的聲音「錚」地劃過一道破音,顯是彈琴者心神不寧,一不小心跑了調。秦少遊是何等人物,音律上一丁點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何況這麼明顯的錯誤。他奇怪地看了那個歌女一眼,問道:「鶯兒姑娘,可是有心事?」

  那個叫鶯兒的歌女見秦觀相問,連忙斂身道歉,低聲說道:「奴婢該死,請二位公子恕罪。」

  秦觀笑道:「恕罪無妨,不過總得有個緣故。我和段兄聽得在理,自然不會怪你。」

  「這……」鶯兒遲疑地看了兩人一眼,不敢做聲。

  段子介笑道:「鶯兒姑娘的琴技,也是碧月軒有名的,今日顯是有心事,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說不定我們也能幫到你。」

  鶯兒歎了口氣,回道:「只怕這樁心事,二位公子也幫不了。」

  秦觀和段子介對望一眼,更加好奇。秦觀心思靈轉,想了一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取笑道:「難不成我們在說石學士的婚事,姑娘心有所感嗎?」

  他這句話說得鶯兒啞然失笑:「奴家哪裡敢存那個癡心妄想!二位公子相問,倒也不敢相瞞,奴家這樁心事,是為一個要好的姐妹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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