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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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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堪堪把那鐵箏之聲給壓了下去。 岸邊的遊客一齊叫好。那橋上的歌女得到支持,一齊重調音弦,齊聲和唱:「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石越與楚雲兒交好,可以說天下皆知,王旁因笑道:「楚姑娘的琵琶,果真是京師絕技,難得又很仰慕石兄,才子佳人,堪稱佳話。石兄何不為她贖身,收為侍妾,朝夕撫琴為樂,亦是人生一大樂事。」 王方因為剛才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洋相,微覺羞恥,將臉偏向一邊,裝作聽楚雲兒她們的演唱,此時聽到王旁說石越與楚雲兒關係曖昧,心中不由大起輕蔑之意。她自小就很崇拜她父親王安石,而王安石便是堅持不收侍婢的一個人,更不用說和一個歌女關係曖昧了。 石越聽到王旁勸他收楚雲兒做侍婢,忽地就想起桑充國和程顥那天在白水潭和自己說的話來。結婚?侍婢?石越苦笑了一下,他有時難免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運氣不夠好,來到另外一個時空,也沒有碰見那種讓自己一見傾心的女子,那些在他那個時代所盛行的或轟烈炙熱、或率性隨意的所謂愛情,與這個時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以前就懷疑過這世上是否真有愛情這種東西,如今更是覺得這東西是與自己無緣,只是要讓他如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男人一樣輕賤女人,卻又不為他的道德觀所允許。加上心裡懷抱著那樣遠大的夢想,更是很少會想到結婚這件事,直到現在,他才發覺,結婚這件本於他似乎並無迫切需要的事,此時卻似是迫在眉睫了。這說來倒也不奇怪,畢竟在古代,自己這麼大的年紀,遲遲不婚也是說不過去的,畢竟連唐棣等人也全都成婚了,潘照臨這樣的榜樣,自己卻是學不了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箏聲突然高亢,竟似要和這柔軟的歌聲爭鬥一般。這箏聲與楚雲兒等歌女的歌聲,在這金明池上,便如蒼鷹與百鸝,鳴唱爭勝,雖然蒼鷹一時能壓制百鸝,但所謂「柔不可守,剛不可久」,楚雲兒等四女領唱下的柔聲卻始終沒有被打亂節奏。 王方聽了一會兒,心裡也不禁佩服楚雲兒的確精于音律,不過轉念一想到宮殿裡的幾個人,卻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擔心。王旁不知道宮殿裡有什麼人,她卻是知道的。人之一物,最是奇怪,有時候想什麼來什麼。王方正想此事,就聽箏聲久不能勝之下,兀然而止,不久島中宮殿裡就走出來一個八品服飾的侍衛,對一條大軍船上的人說了幾句什麼,軍船馬上就劃到楚雲兒等人坐的小舟邊上,將她們引去島上。 潘照臨追隨石越已久,朝中親貴,多有相識。遠遠看到那個武官,似有幾分眼熟。這時見石越眼神中露出擔心的神色,當下輕輕在石越耳邊說道:「公子何妨借一葉小舟,登島求見,這是風雅事,無妨。」 石越本來並不想生事,但是楚雲兒也算是他紅粉之中的知交,每有心情鬱悶之意,總是去聽楚雲兒彈琴,便是他的琴藝,也是楚雲兒所教。這時候眼見她是很可能是得罪了什麼親貴,自己豈能不管? 唐甘南最是知情識趣之人,察顏觀色,早知道石越想要做什麼,他嘻嘻笑道:「子明,我和潘先生、司馬公子先回去,商量好事情的細節,你去拜會一下彈箏的高人吧。」以他和潘照臨、司馬夢求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同去島上的。 王旁與其兄長不同,他可說是胸無大志,便也沒有妒嫉之心,因此心中頗親近石越。此時也知道石越必定擔心楚雲兒,便笑道:「正好我想去瞧瞧彈箏之人,便一齊登島如何?」 石越朝他微微點頭,笑道:「如此正好。」 「一廂情願,便是上得島去,人家不一定肯見你們。」說風涼話的人,自然是王方。 眾人也不去理他,當下石越與王旁同一個軍士說了,一個是皇帝寵臣,一個是宰相公子,那些軍士哪敢得罪,自是立即派船過來送他們登島。而唐甘南三人也先行告辭回去。 石越和王旁、王方到了島上,只見島上遍種柳樹,此時柳葉新裁,煞是嬌嫩。湖中微風輕輕拂來,柳條迎風輕展,清涼味道,觸息可聞。 金明池是皇家講兵之所,而趙頊在位之時,皇親勳戚倒並不敢胡作非為,似楚雲兒這等,就算是觸忤人意,本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只是石越知道楚雲兒外表柔順,內實剛烈高傲,如果言語之中冒犯,她不過是一個歌女,雖然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是皮肉之苦卻也難免,而且歌女地位卑下,縱然受責,也無處申冤。念及此處,這風景再好,他也沒什麼心思去欣賞。 急匆匆走到宮殿之前,見上書三個大字:淩波殿。殿門自有門戟排場,外面站著四個八品武官。石越不由愣住了,因為這些武官的服飾,擺明瞭都是侍衛。而八品武官看門,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內裡是皇后公主之類,武官是男子,不便入內,所以看門;二就是裡面的人,至少是個郡王國公之類。 這些武官職位低微,石越自然不認識。可是王旁卻是認識的,他拉住石越,瞅了他妹子一眼,問道:「是濮國公還是他家的清河郡主?」若非石越在旁邊,還有半句話他幾乎也要說出來了:「怪不得硬拉我到金明池來。」 石越聽他發問,心裡又吃了一驚。原來當今皇帝趙頊之父宋英宗趙曙,本不是仁宗皇帝親生,而是濮王之後,仁宗無子,所以過繼宮中承緒大統。因此濮陽王諸子,雖然當時最大不過一個濮國公,但是論及親貴,則無人能比。而濮國公趙宗樸,更是非比尋常,他是濮王次子,和英宗最為親善,當年就是他親自去勸說英宗入居慶甯宮的。因此他是當今皇叔,遲早要襲封濮陽郡王,繼承濮王香火的。所以說起來比趙頊的兩個親弟弟還要親一點,畢竟趙頊與趙顥諸弟,雖說友善,但是皇帝之家,始終有一種忌諱,倒是他這個皇叔,可以百無禁忌。而濮國公卻也一向謙退隨和,甚少談政事,他表面上雖然對石越也是很親熱的,但是卻從不和任何官員深交。 不過若是趙宗樸在此,倒還好說,畢竟濮國公不是囂張無行之輩。可是聽王旁的口氣,如果真是清河郡主趙雲蘿,那只怕石越也只能歎氣了。清河郡主是趙頊的堂妹,在所有姐妹輩中排行十一,喚作「十一娘」,本來宋隨唐制,皇太子之女方能封郡主,諸王之女方能封縣主,但是清河以宗朴之愛女,英宗即位後就晉封郡主,實際上卻是當公主看的。這個女孩是所有公主、郡主、縣主中最漂亮的,也是最受寵愛的一個。內廷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蜀國公主,直到兩代皇帝,沒有不寵她的,她的身份比起尋常的公主來都要金貴許多。而且因為是個郡主,反倒少了許多拘束,若說她跑到這淩波殿來了,石越一點也不奇怪。本來單單這樣一個清河郡主,倒也罷了,然而對宮廷親貴之事並不陌生的石越,自然知道清河郡主的身邊,永遠也少不了柔嘉縣主趙雲鸞。他實不能不倒吸一口冷氣。 果然,便聽王方笑道:「自然是清河郡主和柔嘉縣主在此,難道似濮國公那樣的人也會來這裡學彈箏嗎?」 石越心中暗暗叫苦。 王旁很同情地看了石越一眼,對王方說道:「不如你和石兄進去,我忽然有點事情。」 王方忍住笑,抿著嘴說道:「此事我卻管不著,我先進去給你們通傳。」說著竟然背著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那幾個侍衛看了她一眼,竟然不聞不問,石越立時就明白這兩個「主」,和王方必是閨中好友。那麼王方是什麼身份呢?石越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王旁的妻子、寵妾,都不可能和清河郡主交情深到這個地步。 王旁見王方進去了,對石越抱了抱拳,轉身便待溜走。石越忙一把拉住,說道:「既來之,則安之。」 王旁苦笑道:「你豈非害人嗎?清河郡主自然是人人都想見,可是十九娘是我們惹得起的嗎?」柔嘉縣主在姐妹中排行十九,是濮王幼子趙宗漢四個女兒中最小的一個,年方十二,宮裡都喚她十九娘。小小年紀,威名遠播,勳貴子弟,無不聞之而色變。鄴國公趙宗漢是英宗最喜歡的弟弟,因此趙雲鸞小小年紀,便封為縣主。 石越不懷好意的笑道:「剛才那位姑娘肯定會幫你的,你不用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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