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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趙頊的心意如此搖擺不定,做臣子借機互相攻訐,那就在所難免了。更何況,朝廷的大臣,本來就因為政見不同而面和心不和。

  然而看到鄧綰步步緊逼,王安石意欲插手白水潭之後,石越已經沒有絲毫退路了。本來他還是希望在這件事上能夠不了了之,和王安石有一個妥協。但是白水潭學院是石越心血所系,可以說是他辛苦經營,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這般成績的老巢,是他心中影響歷史轉輪的能量之源。王安石想借機加深對白水潭的影響力,那是把石越逼上了絕路。

  李丁文雖然不知道石越心中所想,但是他的看法與石越也是一樣的。白水潭學院是石越名望所系,將來從這個學校走出來的,毫無疑問都是石越系的精英,從長遠的眼光來看,石越的政治根基,必然以白水潭為主。如今王安石想要插手白水潭,無論是對石越的現在還是未來,都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在王安石現在把石越對皇帝的影響力減到一個相當的微弱的境況下,石府紙窗紅燭之下,一個陰謀開始發酵。

  開封府的酒樓裡,有人在竊竊私語:「你知道嗎?皇上本來有意釋放孫覺的,結果被鄧綰進讒言而阻止了。」

  「早聽說了,韓大人和石大人,聽說都官位不保呢……」

  「你們都不知道吧?王相公要整頓白水潭學院了。凡是和新法不合的,全部要趕出白水潭學院。」

  「是啊,白水潭十三子可能被通緝呢。」

  「你們知道什麼呀?其實這件事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石大人獻青苗法改良,斷了一些人的財路,他們在王相公面前構陷,所以石大人和白水潭才倒黴的。」

  「誰說不是呢,這次寫的文章,就有說免役法不好的。」

  「哎,桑公子挺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被關著,出不來了。」

  「是啊,段子介還要被革了功名呢。」

  「石大人連胄案虞部的差使都不管了,稱病在家,看樣子真是出事了。」

  「這還假得了嗎?先是國子監,再是白水潭。聽說丞相府已經在商議,派開封府的邏卒上街,敢說新法壞話的,立即抓進大牢。」

  各種各樣的耳語,風一樣的傳遍了開封府的大街小巷。關於孫覺和程頤會充軍刺配的小道消息,關於石越韓維會被罷免的謠言,關於王安石要把白水潭非議新法的學生全部趕走的傳聞,被人們說得有鼻子有眼。

  而事情的發展似乎也在漸漸證實這些傳聞非虛。先是王安國再次上書,問皇帝為何不遵守諾言,本來說釋放孫覺的,結果又沒有放了,而案子拖延不決,現在人心浮動。然後又從胄案虞部得到證實,石越的確是稱病了,而且已經向皇帝請求致仕。接來韓維再次請郡的消息也傳來了。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一場政治風暴正在襲來。

  事情在熙寧四年十二月初十爆發,起因是久拖不決的情況下,王安石堅持讓鄧綰主審此案。結果鄧綰第一次開堂,就對桑充國用了刑,桑充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消息被獄卒傳了出來,桑夫人當場昏倒,而在白水潭與國子監,卻無疑是點燃了火藥桶。

  原本情緒就很激動的學生們頓時失控,而程顥因為弟弟系獄,數次上表營救,都沒有結果,當天去了石越府商議對策,沒有人管制的學生在張淳、袁景文等人的率領下,整個學院有三分之二以後,差不多四千多人,一起寫了狀詞,前往登聞鼓院擊鼓上告,而國子監受了一肚子鳥氣的學生也有三四百人過來聲援。

  登聞鼓院判官見了這個聲勢,哪裡敢出來接狀紙。鄧綰還是他頂頭上司呢。學生們眼見不行,一氣之下有人使把登聞鼓院的鼓給砸了。然後前往禦史台,要求禦史台管這個事。禦史台正好禦史中丞出缺,沒有人主事,而大部分禦史都和王安石不太合的,更加懶得出來管,有人叫了個小吏出來,告訴學生們:「這件事你們應當去找王丞相,或者去開封府。」

  學生們又一起到了開封府,韓維已不管事,鄧綰早已回去。開封府推官下令緊閉大門,也不想出來惹事。此時學生們已是圍著開封城繞了一圈,跑了無數個地方,都是互相推諉,連個主事的官員都沒有見著,心裡哪個氣憤呀。有人便提議去王安石府,國子監的人對於各位宰相執日的情況了如指掌,便馬上有人反對:「王安石現在在中書省執印,去他府上沒有用。」

  一個叫李旭的國子監學生站了出來,厲聲喝道:「諸位,我們一不作,二不休,不如叩闕上書。諸位以為如何?」

  張淳、袁景文早有此意,就是不知道國子監的學生之意,這時候見他們主動倡議,哪有不同意的?便是學生中有幾個老成持重之輩,在這種情況之下,也不能反對了。於是眾人推舉出幾個文采較好的,和張淳、袁景文、李旭一起,共是十七人,做為領袖,起草奏章。

  這些人就在開封府前找店子買了文房四寶,寫了洋洋灑灑萬言之書,請求皇帝釋放桑充國等四人,赦免白水潭十三子,罷鄧綰,廢免役、保甲二法等等。文章寫好後,當眾宣讀通過,眾人便浩浩蕩蕩向皇城進發,幾千人跪在宣德門外的禦街之上,黑鴉鴉的一片,差不多跪了幾百米。然後由張淳等人帶頭,三呼萬歲之後,放聲痛哭,一時間哭聲震天,連內宮都聽得到。

  這是北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事,眾官員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應付,禁衛軍虎視眈眈,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些學生在汴京城裡到處遊行告狀之時,王安石便已得到消息,正想叫人去趨散,不料他們竟然跑到皇城來鬧了。

  趙頊聽到外面哭聲震天,早就叫中官去打聽,又命人火速宣王安石等大臣見駕。結果中官和王安石幾乎同時到達,王安石站在那裡聽李向安跪奏:「是白水潭與國子監學生叩闕上書,訟桑充國之獄,約莫有五六千人之眾。」反正是估計,他也不怕多說幾千人。

  趙頊聽了又是惱怒又是心煩,因說道:「這些學生這樣胡來,成什麼體統?」

  王安石亦皺眉道:「臣當出去將他們勸散。」

  馮京也說道:「臣當與王丞相同往。」

  樞密使文彥博也請求一起去。

  趙頊臉色才好看一點,說道:「既如此,勞煩諸卿。」

  三人在侍衛的保護下到了宣德門外,王安石見竟然有這許多人,也感到有點意外,因問道:「你們來這裡叩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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