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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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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她用最低的聲音輕喚了一聲,一瞬間淚流滿面。她默默站在那高高階梯的陰影之中,任由淚水放肆地洗刷自己的所有痛苦,放任雙肩無力地抖動。十天,她要在人前用最堅強的姿態挺過十天,甚至在那些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也不能露出半點端倪。她真的能夠做到麼? 深藍的天幕,彎鉤一般的殘月散發著陣陣清冷的光輝,而在它四周,赫然是一顆顆璀璨的繁星。天上飄著不少烏雲,無論殘月還是繁星都時不時為烏雲掩映,清輝和陰影交替籠罩著大地。 崔夙終於止住了激蕩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隨即用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把臉,但依舊能夠感覺到眼睛的紅腫。剛剛她在慈壽宮門口大發雷霆的一幕應該有不少人看見了,只怕不消一晚上就會有消息傳遍全城,說是她受到了太皇太后的申飭。 這不就是太皇太后的目的麼?即便是已經過世了,也要用肩膀為她分擔最後一點擔子。這樣的偏袒和護持,天下間又有誰能夠辦得到?從始至終,她就一直是太皇太后唯一偏愛的人;從始至終,她都是得天獨厚的。太皇太后從來沒有放過手,從來都沒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從陰影中現出了身形。她的時間並不多,只有十天,倘若不能在這十天之中讓所有的事情納入正軌,那麼,她只怕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此時,正好有一隊禁衛巡視而過。看到忽然竄出來的崔夙,眾人全都嚇了一跳,甚至有幾個新人抽出了腰刀。好在領隊的中年禁衛眼睛極好,一看清人便立刻厲喝了一聲,隨即一馬當先地跪了下去,其他人隨即恍然大悟,紛紛跪下行禮。 「參見長公主!」 崔夙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巧撞見巡視的禁衛,淡淡掃了眾人一眼便微微點了點頭:「都起來吧,既然職責在身,你們繼續吧!」 眾人起身之後,那中年禁衛看到崔夙孤身一人,不覺有些擔憂,連忙建議道:「長公主,是否要卑職等人護送你回去?」 「不用!」 這一次崔夙的回答斬釘截鐵,隨即不耐煩地轉身離去。看到這一幕,一群禁衛不由都愣住了。直到幾乎看不見人,方才有人小聲嘟囔道:「以前似乎沒見過長公主這麼凶的!」 「廢話!換作你被太皇太后訓斥一通,你會不會高興?」內中一個消息靈通的禁衛冷不丁插了一句,見旁人全都看著他,立刻閉口不言。直到包括領隊在內的其他人紛紛催促,他這才不情願地解釋道:「聽說太皇太后今天召見諸位大臣,長公主似乎在某些事情上和太后頂了兩句,之後又單獨留了下來。看長公主這架勢,自然是挨了訓斥!」 要是平日有人拿這些話出來胡說八道,眾人一定不會相信。但剛剛他們確確實實看到崔夙心情不好,因此信的人倒有一多半。而領隊見情況不對,連忙喝令眾人重新上路巡視,心底卻同樣存下了一個大疙瘩。 一天之內,鎮國平安長公主遭到太皇太后申飭的事就在整個宮裡傳了個遍。那些早已沒了權勢和倚仗的先帝嬪妃個個心中稱快,面上卻一個都不敢表露出來,串門的時候還少不得各自歎息兩聲。而借由幾個來往外朝和內朝的小太監,這消息也漸漸往朝廷官員中間傳去。加上有兩個昨天正好去過慈壽宮的官員口風不緊,一時間,崔夙昨天的兩個提議全都被人傳了出去。 與此同時,原兵部尚書馮萬深和吏部侍郎蔡准雙雙罷官和流放嶺南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在噤若寒蟬的同時,不少人紛紛打聽起兩人的罪狀,在諸如貪贓枉法私瀉機密等一大堆罪名的下面,赫然有狂妄自大這一條。琢磨這其中的含義,許多人自然是心有所悟。 與此同時,魯王府卻陷入了一片歡騰。原因很簡單,就在這天一大早,永樂公主晉封為永樂長公主的旨意終於下達。對於一直鍥而不捨試圖做成這件事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魯王李隆昌破天荒地連喝了三杯,這對於成為廢帝之後發誓滴酒不沾的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天可憐見,永樂,父皇還是替你做成了一件事!」 站在窗前,李隆昌喃喃自語地將杯中美酒灑落在地上,臉上除了深深的哀傷之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第三十七章 居心難測 在外人看來,大病初愈的太皇太后從慈壽宮發出了一道又一道詔令,而慈壽宮內部的太監宮女也同樣都是提心吊膽。這兩天太皇太后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暖閣之中樣樣事情都是由徐瑩料理,但凡有點兒差錯便是一頓申斥。因此誰都不認為崔夙挨駡有什麼不正常。 然而,在外殿等地方一片忙碌的同時,暖閣之中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太醫院院使傅海從早到晚就坐在那裡發呆,至於徐瑩則手底不停地在一大堆詔令上蓋章,根本無暇去管身邊坐著的另一個人。 「徐尚宮……不,徐大人,我會死麼?」 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話,徐瑩手底一停,隨後疑惑地轉過頭,見傅海的一張臉已經有些變形,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點兒擔當都沒有?倘若你在這裡老老實實呆上十天,有誰會沒事要你的命?你是我舉薦給太皇太后的,應該知道長公主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傅海聞言臉色一變,卻沒有任何松一口氣的模樣,而是盯著徐瑩一動不動。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徐大人當初雖然舉薦了我,可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那麼多話。長公主固然是不會下殺手,但你辦事向來不會拖泥帶水。只怕就算長公主會放過我,你也不會放過吧?徐大人,我說得對麼?」 眼見傅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面上帶了幾分瘋狂,徐瑩不禁皺起了眉頭,左手漸漸往腰中的銀針摸去。早知道這個男人這麼不可靠,她就不應該找這傢伙合作。沒想到這傢伙雖然有一手好醫術,膽子卻這麼小,只是這麼一點兒壓力就受不了。 思來想去,為了最終大計,她還是低聲喝道:「你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一旦出事,你家中老小的性命便全都難保!」 「我當然知道!」傅海一口頂了回去,眼神中射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光芒,「可是,如果我現在不做什麼,那麼到頭來我家裡的人也一樣不會活命!橫豎都是一個死,我乾脆拼了!」 他言罷一舉左手,一抹森亮的寒光往徐瑩頸部疾刺而去,那勢頭又准又狠,根本不像是初手。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徐瑩方才駭然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發覺,文文弱弱的傅海竟然有這樣的本領。 「當——」 一聲輕響,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最終還是被擋了下來。驚魂未定的徐瑩轉頭望去,只見一個人赫然捏著傅海的咽喉,正漸漸收緊右手。見此情景,她幾乎本能地叫道:「留他一命!」 「他要取你性命,你居然還要我饒他一命?」那人終於慢悠悠地轉過身,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阿瑩,你剛剛可是差點兒沒命了,做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挑個可靠的人!」 徐瑩只瞥了一眼便認出是誰,見傅海猶如死狗一般被他扔在地上,不得不在心中哀歎了一聲。機關算盡太聰明,一步走錯則步步錯,眼下她要怎麼補救才能夠挽回傅海的死而帶來的損失?這一位往日那麼聰明,怎麼今天就偏偏這麼衝動! 「淩叔,你實在太衝動了!」雖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此刻,她還是忍不住責怪道,「此人還有用!」 「你不過就是要一個醫術超群的大夫而已。天底下名醫多的是,哪裡需要這麼個沒用的軟骨頭!」來人正是淩亞,他滿不在乎地往四周掃了一眼,目光在榻上僵硬的太后身上停留了許久,最後才沉下臉問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夠做成那件事?」 「有了傅海就是五五之數,當初我之所以把他舉薦給太皇太后,正是因為他的針灸之術乃是太醫院第一,就連我也不過略勝他一籌。現在可好,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讓我再去哪裡找尋名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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