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夙夜宮聲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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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是什麼?」崔夙根本沒想到剛剛的母子平安會變成這樣一個下場,心裡自然萬難接受。她霍地站了起來,厲聲問道:「她不是號稱精通醫術麼?」

  「精通醫術也不能盡解所有沉屙。」蕭馥怎會看不出崔夙方寸大亂,不由暗自歎息了一聲,緊跟著便解釋道,「梁姑娘只是說按照沉香生產時虧虛太大,如果能熬過明年開春,那麼便至少能活過三十歲;若是不能,只怕兩三年中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三十歲!」

  崔夙只覺得嘴裡一陣發苦,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卻已經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蕭馥已經抱著一個繈褓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孩子長得和沉香一模一樣,才生下來就會睜開眼睛四處看,足可見是一個聰明的孩子。長公主大約除了皇上還沒有抱過別人,不妨看看沉香的女兒?」

  感到手中一沉,又見蕭馥三兩步躲遠了,崔夙不由低頭去看那繈褓中的嬰兒。雖然孩子還小,但在她看來,卻似乎哪兒都像沉香,一點也看不出秦達的影子。見嬰兒眼睛瞪得老大沖著她看,她心中一暖,便伸出手指在那皺皺的臉上戳了一下,緊接著便聽到了一陣咯吱咯吱的笑聲。

  「看來長公主和她還真有緣呢!」蕭馥見崔夙心情極好,便趁熱打鐵地建議道,「不如請長公主為她起一個名字?」

  「名字……」崔夙略感茫然地重複了一遍,忽然想到自己這個崔姓也是名不副實,腦際靈光一閃,「既然是沉香的女兒,那小名便叫做香染吧。至於名字和姓氏,等她長大懂事之後,我會把身世告訴她,讓她自己決定!」

  第三十六章 人之將死

  「三甲跨馬遊街了!」

  每當金榜題名之後,最最熱鬧的就是跨馬遊街外加瓊英殿賜宴。尋常百姓自然是沒福分遊覽大內的,所以,跨馬遊街就成了人們最喜歡湊熱鬧的一件事。至於金明池前搶進士,則成了整個京城最著名的一道景觀。

  那不是選女婿,那根本就是搶女婿。只要是進士,不管肥的瘦的高的矮的年輕的年老的,全都成了富家大門的香餑餑。甚至有人肯倒貼百萬錢,就想找一個進士當女婿。

  此時此刻,大街上已經聚集了大批人群,紛紛翹首往那三匹高頭大馬上看。須知本屆的狀元榜眼探花全都是一等一的俊朗公子,年齡最大的榜眼章含目前也只有二十八歲,最小的探花方青賢更是只有二十三歲,全都沒有婚配。看在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眼中,這三人無疑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可是,就連小民百姓也知道,這三個人早就已經名草有主了。探花方青賢聽說是被右相陳誠安相中,準備把庶出的一個女兒許配給他,對於出生貧寒別無後援的他來說,這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大美事;至於狀元和榜眼也已被另兩位大臣瓜分乾淨。對於這些,鎮國平安長公主崔夙都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在三甲跨馬遊街群情興奮的時候,路邊的一個小茶館二樓雅座則坐著幾個神情平靜的男女。為首的年輕女子看著下面志得意滿的三人,忽然輕輕歎了一口氣。

  「都說金榜題名時是人生三大樂事之一,如今看這風光果然如此。只是,狀元每三年就有一位,真正能夠青雲直上的又有幾人?恐怕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此時的風光,而忘了金榜題名之前的艱辛,更不會知道入朝為官之後的蹉跎。」

  有資格說這種話的自然沒有旁人,唯有崔夙。事實上,不同於制舉,三甲的名次與其說是直接看文章,還不如說是審時度勢。正是因為她的故意挑刺,有好幾人的名次被硬生生往後挪了十幾位,僅處於二甲中流。

  「長公主又掃興了。」

  因為崔夙在這種熱鬧的時候出遊,劉宇軒不放心,便帶著幾個侍衛硬是跟了出來。看著外頭熱鬧歡騰的景象,他忽然笑道:「別說這三甲,聽說昨天晚上延康坊也是熱鬧得很。太康院等好幾處坊院都是人頭攢動,聽說全都是進士。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才金榜題名,找一下樂子無可厚非。以後他們若是還想去,就沒有那個機會了。」

  按照朝廷律令,朝廷官員不得在延康坊中宿妓,違者除名,而官宦子弟和剛剛中了進士卻還沒有授官的則不在此例。所以,新科進士往往會抓著最後一次機會進去圖一次痛快。雖說劉宇軒自己並不喜歡這種一夕放縱,此時卻沒有多少品評的意思。

  崔夙嗔怪地瞪過去一眼,然後悄悄一指旁邊呆立著的陳申,劉宇軒這才醒悟過來。今天畢竟不止他和崔夙兩人,尚有外人在場,若是傳揚出去有什麼不好聽的,那就麻煩了。見陳申沒有朝這邊看,他遂躡手躡腳地往外退了兩步,擺出了一副漠然的樣子。

  徐瑩留在宣政殿處理幾樣棘手的公務,所以今日隨行出來的除了素繯之外,尚有蕭馥。兩人本就年輕,此刻站在崔夙旁邊不禁相視偷笑——劉宇軒和崔夙之間那點兒事情她們都清楚,只怕這裡唯一不清楚的人,就只有那個一心看著窗外的傻呆瓜了。

  「陳申!」

  崔夙連連叫了兩聲,方才見陳申回過神來,不禁搖頭失笑:「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往外頭看,怎麼,是在羡慕這三甲跨馬遊街的榮耀麼?」

  陳申知道自己剛才有所失神,卻從容不迫地彎腰答道:「這榮耀確實是每個讀書人都羡慕的。只是,臣知道此刻臣的榮耀一定有更多人羡慕!」

  「果然是制舉第一,就連這種藉口都找得如此動聽!」崔夙哂然一笑,卻知道對方並非全是恭維。制舉的那些人上次全部授予翰林待詔,可以說是轟動朝野。若不是新科進士的遊街賜宴以及之後的授官,只怕制舉中試的十幾人如今仍然是坊間的話題。

  等到隊伍過去,大街上的人群方才漸漸散了,但各式各樣的議論聲還是不絕於耳。而崔夙今日特意出來,原本就不是來看這跨馬遊街的。等到街上人頭一散,眾人便一起下了樓,徑直往東頭的上清觀而去。

  對於道佛,崔夙並沒有多大偏好。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其實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這一次之所以來,一是為了代替沉香還願,二則是劉成提到上清觀剛剛來了一位暫居的雲遊真人,似乎和多家國公府邸都有走動。

  一群人當中沒有一個真正信道的,所以在三清像前,眾人只是走馬觀花而過,壓根沒有去朝拜的意思。反倒是蕭馥一時興起在旁邊的籤筒中隨便搖了一支簽,拿出來一看是下下,頓時沒好氣地扔了回去。

  「都是騙人的!」

  見往日爽利的蕭馥忽然露出了這種神態,崔夙不禁取笑了一句:「知道是騙人,你剛才還去搖?不是沒來由給自己找氣受麼?」

  「小姐,我這不是好奇麼!」

  兩人正在玩笑的時候,旁邊忽然閃出一個高瘦的道士,讓眾人吃了一驚。劉宇軒幾乎本能地擋在崔夙身前,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這位居士何不也試一試?求籤的事情向來不能存著玩笑之意,心誠則靈!」

  崔夙卻沒有多少興趣,拍了拍劉宇軒的肩膀便要舉步離開。誰知這時候,背後又傳來了一個聲音:「看這位居士的面相,似乎是自幼失去雙親,由另一位長輩撫養長大。倘若有什麼疑難,何不從這籤筒中問問吉凶?」

  崔夙幾乎是立刻停住了腳步,卻沒有馬上轉身,而是淡淡地問道:「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可知道我的疑難又是什麼?」

  「居士大富大貴,所想的唯有生父。我說得對不對?」

  崔夙只覺汗毛直豎。在一瞬間的驚愕過後,她便冷冷朝旁邊的劉宇軒使了個眼色,隨即頭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宣政殿向來都是不分晝夜地點著燈。無論前後各堂,來來往往的書吏都是步履匆匆,很少見到神情悠閒的人。雖說往來此地的官員大多身著朱紫,但是,真正在其中辦事的幾個官員,卻無一例外全都是身著青色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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