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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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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去慈壽宮。劉成便不可能再帶著那麼多禁衛,他轉頭吩咐了幾句,幾百號人便由各自的軍官分撥帶走,最後他身後亦只餘了二十多人。緊接著自然是皇帝帶頭,范志明和劉成並肩而行,後頭再跟著浩浩蕩蕩一行人,算起來竟有差不多百餘眾。混在人群中的崔夙眼看著前頭互不搭理地兩人,心中不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事到如今,範志明投靠了皇帝只怕是板上釘釘地事。那麼,先前那場刺殺只怕也是試探的意味居多。然而,倘若真是如此。他又哪裡來的把握能夠在太后面前過關?要知道,即便是病了。太后依舊是太后。絕對不會喪失了準確判斷是非的能力。 按照劉宇軒所說,田菁出京安撫南大營。那麼留在太后身邊的應該就只有徐瑩了。若是這樣,剛剛那三個慈壽宮侍衛就著實詭異得緊,他們那個時候究竟想要對範志明表達什麼意思?是單純地求救,還是……難不成是轉達太后的旨意?要真的是這樣,此刻的慈壽宮,只怕已經是風雲突變鬥轉星移了!想明白了這個關鍵之後,崔夙只覺得渾身上下如冰水浸透一般,連著打了三個寒顫。好在她那一身軍服終究還是大了些,再加上眾人全都是心有所想,因此並沒有人注意到她這些反常舉動。 慈壽宮前的侍衛明顯少了幾個,而當劉成上前傳話之後,不多時,裡頭便有一個女子緩緩走了出來。只見那女子一身深紫長袍,頭上卻沒有像尋常宮人那般簪金戴玉,只是尋尋常常一個高髻,頂上是一頂小巧玲瓏的金冠,而那一貫冷若冰霜的臉上,此時卻帶著幾分驚愕不解。 「太后已經昏睡半日了,哪裡來的旨意?」 不論是劉成還是崔夙,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全都是不可置信。因為他們面前地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慈壽宮尚宮徐瑩。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她對太后的忠誠,二十年的風雨同舟,二十年地殫精竭慮,二十年的謀劃算計,哪曾料到,這個節骨眼上地輕輕一句話,便會把整個局勢推向另一邊。 劉成竭力想要從徐瑩地臉上看出端倪,然而,透過那流露出驚愕的眸子,他能夠看到地僅有一片深不可測的漠然。儘管彼此共事也已經有二十年了,但他從前從來沒有看穿過他,而這倉促之間要想發現對方在想什麼無疑更不可能! 然而,這不是尋常小事,倘若坐實了矯詔二字,他就是曾經再有隆寵,只怕也難能度過這一關。而最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倘若太后真的為徐瑩所制,那麼整個朝堂整個天下,轉眼間就要變色了。 「徐尚宮,太后剛才分明還接見過我,你為何要顛倒是非黑白?」 這句無力的辯解入得徐瑩耳中,她登時露出了譏誚的表情:「劉大人,我的記性還不至於那麼差,自從半日前太后病倒開始,我就一直伺候在旁邊從未離開過半步,對於這一點,慈壽宮上下所有人都可作證。如今還有太醫院院使在裡頭,倘若不信,可以讓他出來對質?劉大人,我知道太后以前信任你,只是如今太后依舊昏迷不醒,這擅傳旨意的罪名你承擔不起,難道便要我來承擔麼?」 「劉大人,你剛剛說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究我擅闖宮闈,橫行無忌之罪,這旨意兩個字從何而來,想必你如今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了吧?」 範志明此時心中萬分得意,事實上,當他得知劉成帶兵圍延福殿的時候,心中並非不慌張,但是,皇帝的幾句話卻讓他疑慮全消。 「朕既然曾經對你說過,只要你肯忠心侍朕,朕一定能夠保得你周全,那麼,此番你就絕對不用操心。劉成是個愚忠的人,倘若他像你這麼知道進退上下,朕就要省力多了。也罷,既然他一定要和朕過不去,那朕少不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直到現在,他方才明白什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心中除了佩服之外,還有一絲絲的驚懼。徐瑩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但他卻瞭解得清清楚楚。兩次的廢帝之後,都有這個女人謀劃的影子,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嬌弱的女子,手上染的鮮血卻不見得遜色於她。誰會想到,這樣一個鐵杆的太后心腹,居然會不聲不響地投靠了皇帝! 第三十九章 各退一步 劉成的拳頭已經哢嚓作響,心頭湧起了一股暴怒的情緒,然而,他的理智卻警告他一定要保持冷靜,為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氣,但心境卻怎麼也不可能回復到從前。這是很自然的事,一個他從來都沒有提防,從來都沒有懷疑的人突然之間倒戈相向,導致情勢驟然倒轉,再加上範志明的立場突變,他居然要面對兩方面的巨大壓力。 而這種時候,他竟然連一個盟友都找不到。他的權威直接來自于太后,現如今太后既然不能出來見人,那麼徐瑩的言辭便成了決定性的證據,如此他剛剛的話就成了一面之辭,而太后一旦不在,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就能順利掌握大權,僅憑矯詔兩個字,就能夠讓他一門萬劫不復! 看著劉成臉色瞬息萬變,皇帝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轉瞬間又斂去無蹤。他淡淡掃了一眼底下眾人,淡淡地問道:「劉卿,徐尚宮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可還有什麼話說?朕向來信任你忠直,而母后更是對你屢次拔擢倚為腹心,你就是用這種行動報答母后?」 不等劉成有任何反應,他突然用異常嚴厲的口氣質問道:「事到如今,你若是明白認罪,等母后醒來,朕還可以為你求情。你若是執迷不悟。難不成還要這許多部屬為你陪葬?」 這句話不但對劉成是重重一擊,對於那些劉成身後的禁衛更是如此。這些人都是劉成帶了多年的老部下,不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因此從皇帝咄咄逼人地態度中,他們都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他們都曾經看到過先前兩次皇權更迭時的血腥。而現如今看這個態勢,分明可能發生第三次,若是平白無故背上叛逆的罪名,他們自己不要緊,可家人怎麼辦? 「大人……」身後那個欲言又止地聲音讓劉成心亂如麻。正在這時,斜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誰說太后已經昏迷半日?」 崔夙早已經緊緊捏住了袖子中地金牌令箭,卻始終沒有走出那關鍵性的一步。金牌令箭的意味自然是如朕親臨,問題是,在皇帝本人在這裡的時候,這小小金牌令箭又能發揮什麼作用,只能讓事情更複雜而已。因此,此時聽到這個聲音,她立刻循聲望去。 那是淩鐵方。昔日以護衛太后功第一,拔擢慈壽宮侍衛領班的淩鐵方! 「剛才太后吩咐劉大人地時候我也在場,徐尚宮怎麼敢說太后那時還在昏迷?」淩鐵方說著便踏前一步。聲若洪鐘地說道,「太后分明因為范大人擅闖宮闈而大發雷霆。之後便吩咐劉大人行事。就在剛才,太后也還是醒得炯炯的。怎麼這會兒就突然昏睡不醒了?」 這石破天驚的一番話頓時讓在場大多數人陷入了極端的迷惑之中,而幾個重要當事人則紛紛色變。這其中最為驚訝的不是別人,而是徐瑩和劉成。前者維持不住那沉著冷靜的臉色,看向淩鐵方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機;後者在閃過一絲驚疑不定之後,迅速變換了神情。 剛剛太后駕前分明只有他們兩人,淩鐵方信誓旦旦說出這樣一番話,究竟是從哪裡來的自信? 相比劉成和徐瑩跟隨太后十幾年的情分,淩鐵方如今雖然已經拔擢到三品,但畢竟資歷不夠,皇帝李隆運恨不得立刻駁斥過去。然而,理智卻告訴他這樣做有問題,以他派人去瞭解地情況來看,淩鐵方雖然年輕資淺,卻深得太后信任,選擇這個時機站出來,只怕是真的有所憑依。現如今他有範志明的侍衛親軍司在手,兵力上占了絕對地上風。再加上已經出城去南大營遊說的李明嘉,他已經擁有了足夠地本錢。 哪怕是太后此時此刻清醒過來,他也有足夠地自信能夠與之周旋。既然如此,這個時候發生衝突就沒有必要了,也省得落人口實。 想到這裡,李隆運便皺了皺眉:「母后如今病情不穩,若是在這裡繼續爭執下去,若是讓母后病情加重,朕孝行有虧不說,爾等也各有罪責。徐尚宮!」 徐瑩此刻又恢復了那幅古井無波的臉,深深彎腰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既然剛剛隨侍母后身邊,那就隨朕到延福殿,朕還有話要問你!」 「奴婢謹遵旨意。」 李隆運冷冷一笑,自顧自地下階而去,徐瑩則面無表情地跟了上去。走過劉成身側地時候,李隆運突然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劉卿,識時務者為俊傑,倘若你能夠懸崖勒馬,朕的延福殿一定會為你敞開著!」 皇帝的這句告誡對於劉成來說,不啻帶有雙重含義。而他剛剛直起腰,面對的便是範志明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劉兄,你我相交多年,想不到如今說決裂就決裂了。這慈壽宮的兩個侍衛我就囫圇留給你,我也奉送你一句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對了,我還給你帶來一個丫頭,那是甯宣郡主的侍女,至於令郎如今的下落,你自可以問她!」言罷他把手一招,帶著手下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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